□田耀东

我和蔡王东是跑友。

“我是中国民生银行启东支行的。”说起工作，他总是很自豪。

我天天跑，他一星期跑三四次。他说：“忙！”

他喜欢在儿童乐园跑，是因为年轻。我喜欢在儿童乐园跑，是因为喜欢听孩子的笑声。他跑速快，是因为肌肉多，马力足。我跑速快，是因为肥肉少，载重轻。他喜欢说，我喜欢听，很不寂寞。许多共性，就成了跑友了。

他两天不来，我就伸长脖子念叨了：“这个小鬼呢？”

他很少准时。有时我快跑完了他才来。他不好意思地说：“张伯病了，我送他上了医院。”

“严重吗？”我问。

“没大事，挂两天水就出院了。”

“你又要忙两天了。”

“没事，我已和医院前边的小杨饭店打了招呼，给张伯送两天饭，我只要去看看就行。”

我听蔡王东讲过张伯的故事。

他和张伯住一个小区的。张伯老婆走得早，儿女都在国外。他退休后宅在家中，就把电视机当成老婆了。天天腻歪着独自朝电视机哭哭笑笑，说说悄悄话。一个闪电晃过，立即拔掉所有插头，保证“老婆”不受雷击干扰。但是再插时竟忘了原孔的位置，屏幕上一片混乱。幸好民生银行小蔡经常打电话给张伯。就在这时候，小蔡的电话来了。得知情况后，蔡王东屁颠屁颠地赶过去，电视机里又开始唱歌了。

“我总是学不会。”张伯笑了。

“小蔡，你的服务真是好，我只存了三万元办理了你们民生银行有线宝存单业务，这么贴心的服务，真的太谢谢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我们民生银行的员工服务都是这样，有事您说话。”

一个满心真诚，一个满脸愧疚。时间长了，张伯感叹地说：“你们民生银行这个有线宝存单真好，我想全买了。”

蔡王东惊愕：“什么全买了？”

张伯神秘地说：“我一生积攒下五十万，分别存在各个银行里。我想全取出来，存在民生银行里。开好存单后，做将来养老和救命的钱。二十年内就不用交收视费，还能随时见到你。”

蔡王东感动地说：“你慢慢来，别急。你不买有线宝，打我电话也来的。”

“不，存在你那里我放心。”张伯固执了。

第二天下午，民生银行快关门了。张伯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车上绑着一只褪色的帆布包。包上的飞机正在起飞，飞机翅膀处漏风了。包鼓鼓囊囊，他紧攥着包就去找蔡王东。

“来了，我取了一天，齐了！”脸上由于喜悦，很红润。

“你应该先和我说，我会教你打在卡上转的。五十万，多不安全。”蔡王东愧疚了。

“我不放心打在卡上。我喜欢存单，我认识字。卡什么也看不见，那么小，一滑溜就没了，想想都睡不着。”张伯汗津津的，手心都湿了。

“这是我做过的最大一笔有线宝存单业务，他让我想起许多事。”

跑友的脸色忽然凝重了。

“我这人心无城府，心直口快。像张伯，我是见他孤独，并没替他做什么。只是想，我将来也会老的……”

他忽然停下不跑了。草坪上一个女孩在学爬行。他弯下腰轻轻问：“你妈呢？怎么一个人？”女孩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舞剑的红衣女：“妈妈在那里！”他看见女子朝他一笑，又放心地跑开了。

“我女儿升三年级了，我要努力挣钱，让她受好的教育。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我不想把女儿送到国外，像张伯那样孤独。”

我指指他的腱子肉说：“早呢，你想得太远了。”

跑友的脚步像擂鼓，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