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里,方鸿渐等人从上海辗转去三闾大学赴任,途中路费将尽,只能购买烤山薯充饥。这“山薯”的学名叫“番薯”,别称:山芋、甘储、甘薯、朱薯、金薯、番茄、红山药、玉枕薯、地瓜、甜薯、红薯、红苕、白薯、山薯、阿鹅、萌番薯等。番薯原产南美洲及大、小安的列斯群岛,全世界的热带、亚热带地区广泛栽培,中国大多数地区普遍栽培。番薯是一种高产而适应性强的粮食作物,与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水平关系密切。块根除作主粮外,也是食品加工、淀粉和酒精制造工业的重要原料,根、茎、叶又是优良的动物饲料。
一般认为,番薯是在明代时期引入中国的,中国引进番薯第一人是陈益。据史料记载,陈益是广东东莞虎门北栅人,明万历八年(1580年),他身着布衣,肩搭包裹,搭乘友人的商船从虎门出发前往安南(今越南)。到达安南后,当地酋长接待他们时摆出一道官菜,这道菜香甜软滑,除了非常可口外,还能充饥,这便是番薯。陈益此后便特别留心番薯的生长习性和栽培方法,两年之后的1582年,他冒着杀头的危险,收买酋卒,将薯种藏匿于铜鼓中,偷偷带回国内。陈氏引进番薯之事,明代科学家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谈迁的《枣林杂俎》等均有论及。番薯传入中国后,即显示出其适应力强,无地不宜的优良特性。十七世纪初,江南太湖流域水患严重,五谷歉收,饥民流离。彼时,科学家徐光启因父丧正居住在上海家中,他得知福建等地种植的番薯,是救荒的好作物,便自福建引种到上海,随之向江苏各地传播,苏中地区亦在此时开始栽培番薯,收成颇佳。
苏中地区称番薯为“山芋”。山芋收获后,最常见的做法是整只上锅,或煮或蒸,亦可切块煮粥。讲究一点的还可切片采用做藕饼的方法制作山芋饼。山芋饼香甜可口,与藕饼相比,各有特色。山芋藤、山芋叶是生猪的好饲料。山芋叶,人也能食用。夏天在缺少蔬菜时,山芋叶油炒、做汤都可以,在清香中微微带一点苦味。生山芋和生萝卜一样能吃,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大人们说容易得蛔虫病。将山芋切片后摊在芦箔上晒干,便制成了山芋干。山芋干有点硬,咬起来费劲,吃多了肚子胀,用来煮粥或蒸了吃,口感比切块的山芋更筋道。山芋干也用来酿酒,虽是最次等的土酒,又烈又涩,却被很多做苦力的人视为玉液琼浆,比曲酒解馋。
山芋易种,产量高,价格低廉,是穷人果腹的食物,遇到荒年,更是救命的恩物。曾有一段时期,人们“早晨吃的手中抓,中午吃的手中拿,晚上吃的还是它”“一斤山芋二斤屎,回头瞟瞟还不止”。在饥饿的年份,人们只能以山芋充饥。1972年,我们生产队大面积“旱改水”,增加后季稻种植面积。由于劳力紧张,后季稻一直栽插到8月13日(正常情况下,后季稻必须在8月8日立秋前栽插结束),结果寒潮一来,立秋后栽插的后季稻颗粒无收。当年秋冬季,人们只能以山芋充作主粮,填饱肚子。早晨在猪食锅里蒸点山芋当早饭,中午山芋煮粥,晚上山芋切丁烧“山芋茶”。活人是这样,敬神敬祖宗也是山芋当家,那年冬至,我家敬祖宗就是两碗山芋片。山芋吃得差不多了,好多人家就想办法凑点钱到山芋主产地东台县的三仓、许河等地购买山芋。当时山芋的价格每斤约3分多钱,三四块钱就能买上一百多斤。冬至之后,山芋容易冻坏,人们在烧锅的锅门口挖个地窖,地窖里铺上草,把山芋保存起来。过去,农村孩子没见过烤炉、烤箱,但也能吃上热烫烫的烤山芋,这烤山芋是放在锅膛里烧烤的。山芋从锅膛里取出,外皮一撕,和烤炉里烤出的山芋一样的味道。
生活水平提高之后,山芋一度遭到冷落。现在人们追求健康食品,山芋又时髦起来了,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