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吃货”,但喜美食,更喜读与美食相关的文字。这是因为,美食滋润舌尖,文字温暖心灵。春节长假里,读到李敬白(原名李晋)的一本《人间滋味,温暖可期》,熨帖之至,不由让人想起林洪的《山家清供》,想起袁枚的《随园食单》,想起汪曾祺的《四方食事》,无一不是充盈情味与诗意的性情之作。至于读后的感觉,诚如封面上的一句话:“汪曾祺式的日常滋味,丰子恺般的闲适生活,尽在这本美食散文中。”
全书共计94篇文章,分为“赶早有福”“市井温度”“蔬赢舌尖”“优哉游哉”“正儿八经”五辑。所叙述的美食囊括了泰州的地方风味、家常吃食、乡野果蔬、民间小吃等等。无论是三丁大包、五味干丝、鱼汤面、大炉烧饼、豆腐花、金刚脐,还是青菜、春韭、苋菜、茨菰、荸荠;无论是毛鱼、鲜麻虾、昂刺鱼、长鱼焦,还是风鸡、肴肉、湖彩蛋、萝卜响、雪里蕻,经作者的诗意描述,无不氤氲着诱人的香味,让人恨不得大快朵颐一番。
泰州地处淮扬,是个令人垂涎的美食之都。700多年前,马可·波罗游历泰州,称赞“这城不很大,但各种尘世的幸福极多”。“泰州太美,顺风顺水。”而今迈入新时代,水城慢生活,更是尘世幸福多。有年泰州之行,幸与友人沿凤城河边寻访安定书院,顺道慕名寻味王春华百年老店的草炉烧饼,还有稻河古街金月楼的秧草包子、烫干丝、鱼汤馄饨等等,至今想起,仍然感觉到齿间留香。而对于生活在泰州的李敬白来说,真是个快乐的有口福之人,别人向往不已的美食,于他都是家常便饭,寻常不过的烟火气息。当然,幸福的又何止是作者,“清晨,人们往茶馆里一坐,在天南海北地聊天的同时,夹一口爽滑的干丝,叉一筷筋道的面条,再吃几个可口的点心,一天的好日子就从好口福中开了头。”
全书最大的特色是渗透着作者对美食的热情、感悟,字里行间流露着作者对自然、故乡、时序、人生的体悟与感恩。而这些感悟,又充分调动着读者的感官,引导着读者品味美食的味外之味。比如,《笋肉包子》一文中,作者写道:“品笋肉包子要心平气和,于边侧面皮咬开小口,慢慢吮吸流出来的卤汁,随着卤汁在舌面上流动,味蕾也逐渐兴奋起来,上前再咬开一口包子,穿透松软带有麦香的面皮,会发现滑嫩的肉糜根本不要咬合,已软塌塌地自我缴械,当抱着偷懒的心态不想咀嚼时,笋丁从中探出了头,牙齿只好不情愿地再次循环运动,嚼上几个来回后,香醇似脱缰的野马在口腔内奔驰,美味的小康之路在体内铺就,心也不由自主地飞扬起来……”读着如此曼妙的文字,仿佛觉得过往自己吃包子的路数都错了,唯有如此,才会愈加惬意,才会愈加品味到包子的味外之味。
还有《跳面干拌》一文,也是笔触淋漓,传神极了。“他们跳完面后,把‘跳’后的面团切得细细的,煮后用笊篱捞起来,抖干水分,盛在放有适量酱油、荤油、麻油调配的作料里,拿着装有胡椒、虾子的圆竹筒,拔开顶头插销,撒上这两味调料,接着撒一把药芹末或青蒜末。食客用筷子搅拌起来,香味直冲鼻腔,叉上一筷子,呼溜溜吸入嘴中,味道纯美、劲道爽滑的面条在口中弹跳,像是一群顽皮的小精灵在舌尖上跳橡皮筋,舌齿也似乎恢复了绚烂童心……”读到这里,唤醒的味蕾记忆翩飞起来,从前吾乡鹤颈湾如皋饭店“盘水面”的色香味形油然而生。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春,如皋“盘水面”相会武汉“热干面”,为英雄的武汉人民加油,留下了一段佳话。此外,通、如、扬、泰地域相连,习俗相近,如此这般活色生香的跳面干拌,南通其实也有,只是称作“曹公跳面”罢了。
再如《开花馒头》,“开花馒头搭粥,开花馒头佐汤,是传统人家的吃法。天气燥热的傍晚,煮一锅绿豆汤,弄点酱瓜萝卜干,拿上开花馒头,坐到天井里,看着花圃盛开的花花草草,闻着花香,看着几只还在飞舞的小粉蝶,嚼着小菜,一口馒头一口粥,清淡之味让心灵归于安静,整个人似乎直入天上清凉之境。”咂摸之余,这样的生活似曾相识燕归来。
都说“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读着这本书,犹如在一场纸上旅行中收获了人生幸福的滋味。想来,这正应了周华诚的推荐语:“热爱美食之人是惜福之人,懂得生活的恩赐,领受周遭的友善,拥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他顺其自然,不惧未来,有啥吃啥,每每欢喜。他诚诚恳恳地吃,诚诚恳恳地过日子,把每一次与食物的相遇视作日常的修行。李敬白就是这样的食客,也是这样的生活家,从他的文字里,可以读出一个温暖的世界。”此言不虚,我深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