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煜明

自1980年起，妻子一直引领全家人在小康路上奔跑。

我家七口人，所有的开支，全靠我每月34.5元的工资。尽管省吃俭用，总是入不敷出。

1980年的一天，夜深人静时，妻子跟我说：“我家这么穷，靠种责任田，靠你的工资，是不行的，应该搞副业。”我问：“搞什么副业呢？”妻子说：“养猪哇！养鸡呀！养鸭嘎！编柳条筐啊！”

于是，我到单位里东借西凑了200元钱，交给妻子启动家庭副业。

在妻子的引领下，白天，三个妹妹除了上学，父母亲和妻子除了种责任田，就是侍候猪、鸡、鸭。晚上，有的挑选柳条，有的刮柳条皮，有的编柳条筐，总要干到深夜十一点左右。就这样干了两年，副业收入加上我的工资，偿还了200元的借款，应付了全家所有的开支，竟有了积蓄。

妻子引领全家人，越干越欢，副业收入也越干越多。一个周末，全家人围坐在饭桌上，为脱贫致富奔小康津津乐道。31岁的妻子，头上扎着两条短辫子，身上穿着打补丁的土布衣裳，脚上穿着圆口布鞋，挥手豪言：“就这样干，再干10年，我家一定会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有小轿车。”我立即拿起“傻瓜”照相机，为妻子拍了一张照片。

妻子说到做到，没放空炮。引领全家人又干了10年。1992年，我家建了一幢住宅楼，楼上楼下，既有电灯又有电话，楼前庭院里经常停放的小轿车，是我在如城至农村老家两点一线间的专用交通工具。

正在我家摆脱贫困，快要富起来的时候，家中发生了变故。三个妹妹先后出嫁，家中少掉了三个主要劳力；父亲重病，住院治疗一年，花去大量费用；父亲刚去世，母亲又中风，花去大量费用，挽救了生命，生活已不能自理；两个孩子在城里上学，需要有人照顾。妻子既要在农村料理我的母亲，又要牵挂城里的我和两个孩子，家庭副业搞不成，责任田没法种，还背负着一身债，我家返贫了。

1993年，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户口“农转非”，妻子被安排在如皋丝毯厂当工人，母亲也带进了城。虽然成了城里人，但是在城里连水都得花钱买，处处要用钱。妻子刚进厂，工资特低。尽管别人家天天吃米饭，我家天天吃稀饭；别人家天天吃荤菜，我家天天吃素菜。手头总是紧巴巴的，特别是遇有人情开支，“人情急似债，锅子顶嘎头上卖”，总是借钱出人情。

1994年，元宵节清晨，妻子跟我说：“家里这样过日子，不行啊！得想办法改变啊！”我问：“有什么办法改变呢？”妻子胸有成竹地说：“城里不少人家的伢儿上学，在街上买早饭吃，我每天早上，在学校门口卖粥呗！”

于是，我到如城工商行政管理所，为妻子办理了设摊卖粥的个体营业执照。妻子每天一大早，先在宿舍里将两大钢精锅粥煮熟，一锅子红枣米粥，一锅子花生米菜粥。然后，我和两个孩子起床，一起将煤球炉子、粥、小圆桌、碗、筷、勺子、水桶等搬运到校门口，让妻子将钢精锅连同锅里的粥，轮流放在煤球炉子上保温。妻子每天卖完粥，再去丝毯厂上班。

1995年，妻子44岁生日，一头披肩发，身上穿着风衣，脚上穿着皮鞋，挥手豪言：“小康不小康，关系你我他。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幸福不会从天降，小康生活等不来。”我拿起照相机，为妻子拍照。

1998年，我家再次脱贫。从此，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2016年，65岁的妻子，满头“油漆”过的黑发，身穿夏季唐装，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手腕上套着金镯头，脚上穿着皮凉鞋，借孙子“百日”的机会，挥手豪言：“我家已小康，还要奔大康。全家人抱成团，吃不完、穿不完、用不完，人人有存款。”我马上打开手机，点击“相机”，为妻子拍照。

我喜欢妻子的三张照片，它是我家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真实写照；我喜欢妻子的豪言，它是我家脱贫致富奔小康留下的烙印；我更喜欢妻子，她一直引领全家人在小康路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