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说起严振先，清朝有两位同名者。一位是清末翻译家严复的父亲，另一位是清中前期的严振先。查阅《泰州著述总目》诸书，严振先（1756—？），字鹏飞，号南池，泰兴严家垈人，善文工医，乾隆六十年进士（是年入宫为帝妃治病），授吏部主事，历员外郎，卒于任。著有《南池文集》《游吴草》《北上草》（均为诗集），民间唱本《玉如意》，除去南图藏有光绪二十六年泰兴陈氏宝章阁话本，另有1914年石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校注本、广陵书社影印本存世。

严振先一度闻名乡里，为泰兴、如皋人熟悉，倒不是因他是进士，而是得益于他那册《玉如意》，流传甚广。严氏是一位大孝子，赴任途中，侍奉母亲，编写姐妹易嫁的故事——《玉如意》，供母解闷，博母解颐。这则故事运用了大量如（皋）泰（兴）方言，尤为泰兴、如皋及周边地区的民众喜欢。有泰兴《红楼梦》《劝世文》之称的《玉如意》，的确流行于如皋。作为如皋人，笔者在家乡农村淘书时，就不止一次见过《玉如意》抄本。此外，母亲向我说起，外公常常教导她做人“穷不失志，富不癫狂”。这正是《玉如意》的主题之一。

严氏著作着录不少，可惜其它著作不及《玉如意》那么幸运，得以流传。泰兴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黄桥历史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林任申，比较关注严氏著作。他撰有《〈玉如意〉作者严振先》，提及：严振先的《南池文集》《北上草》早已失传。几年前，笔者发现清光禄寺署正何宗泰于光绪十七年（1893）手抄诗集一部，书名为《严南池先生诗稿》，从所写内容看绝大部分为江浙名胜，故可初步认定为《游吴草》。

诗集的面世，固然可喜。但是《南池文集》失传已久，甚是可惜。《〈玉如意〉作者严振先》还写道：“严振先的八股文闻名全国，诗取诸家之长，很得诗界好评，其它文体的文章也写得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工部郎中陈启文（泰兴籍人）在《哭严吏部》一文中称赞他‘诗备诸家，文兼百体’，足见他的才华。”

“严振先的八股文”有哪些呢？可能知者甚少。也许是缘分，如皋“苇航书屋”近来高价购入残册八股文抄本一册。此册现存约11篇文章，除去柏谦（1697—1765，雍正八年进士，崇明人）诸君的四篇作品，其余七篇《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回也非助我也》《百里奚举于市》《阙疑》《赐也贤乎哉》《邦有道谷》《孰为夫子》署名“严振先”，抑或“严南池”，文末还有点评。抄文与评语字迹，截然不同。

笔者早前在《近墨欣赏》（选录科举优秀范作）中见过一篇《齐人曰所以为……知也》，作者署名“乙卯八名会试 严振先”。 严振先于乾隆六十年考中进士，正是乙卯科。因此严振先考中贡士为第八名，排名靠前。除去此篇《齐人曰所以为……知也》，再计入如皋发现的七篇作品，笔者所见严振先八股文共计有八篇。

现录《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开篇与结尾,以示文采：

观君子教育之广，道有传人矣。道非英才不能任也。尽天下而得之,君子之教育抑何广乎?今夫君子者，抱英异，怀才能，而不仅以英才见者也。天下得君子而斯道之责有攸归。讵忧仔肩之勿胜也……

所得于修己者深矣。推己及物而君子又有陶成万类之心。是故君子有教育焉。所以为道计也。道求其人而绪，乃可寄重远之任。什伯庸众辈，不能荷也。其惟英才乎，道必广其人，而类始不孤，久大之功。一二豪杰士，不能树也……

君子与英才亦得以韦布之空谈同维世教。夫异学之鸣也。为吾道多得一人，即令他途少树一敌，而况游门墙者，皆当代之彦哉。此正学所以昌明也。君子之三乐，不在是乎！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题目选自《孟子》。孟子提倡“君子三乐”不是统治天下，而是：“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即家人天伦之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即做人清白之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即交游师友之乐。难得的是，严振先针对第三种乐趣，结合现实，进行反思，联想到《孟子》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又有新悟：提倡天下文人一家亲，多学习，多交游，追求“学术昌明”，同时有利于个人、国家的发展。

善于思考，敢于反思，才是严振先不同于一般封建文人的优点。若不如此，他又有何能，写下名著《玉如意》，像《红楼梦》一样，讽刺势利眼、门当户对等等，大胆揭露封建社会的腐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