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纸质信与日记

随纸质信一起远逝的,是许多人的质朴、淡定与从容,以及手书、信纸所携带的亲情和温情。

□杨 谔

有两件事在当年稀松平常,而今却属奢侈:一是收到亲友的纸质来信,二是小孩子成群结队地在没有大人监管的情况下在“荒地”上尽情玩耍。

大自然养育了人类的生命,未经人工“雕琢”的自然能给人提供精神上的享受,思想上的启示,可是综合如今面临的现状,想把在大自然中自由玩耍的权利还给孩子,几无可能。

写信本是私人的事,实施起来应该容易些,但是有写信人就得有收信人,写了信还得去邮局寄,然后收信人再变成写信人寄信人,写信人变成收信人、读信人,如此循环往复,纸质信的“故事”才能延续下去,一方失约,“游戏”便少了“动力”。电话普及之前,通信是极平常的事,最近三十年,网络、手机、微信,像油盐酱醋一样成了人们的家常必备,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一瞬息即可实现,因此需要人具备“耐心”的纸质信,就像老式酱缸一样走出了人们的视野。随纸质信一起远逝的,是许多人的质朴、淡定与从容,以及手书、信纸所携带的亲情和温情,这些,本该是人生中多么美好的一个组成部分啊!

一些特殊人物的信件还有特殊的价值——思想的火花、精彩的瞬间、珍贵的文献会因此得以保存。前几日读《简·爱》作者夏洛蒂·勃朗特的书信集,其中差不多有10封信记录了她与著名作家、《名利场》作者萨克雷的初识与交往,还有她对萨克雷在贵人们面前不光彩行为的批评。夏洛蒂不是理论家,更不是哲学家,但她富有思想,一些真知灼见也借书信而保存了下来。她在致出版人威·史·威廉斯的信中说:“没有丝毫真实性的诽谤,很少能中伤一个人;它像一株无根的植物,必然很快就枯萎。”“正因为人性中存在着温情,我们才更喜爱人性。”

由纸质信联想到了更具私密性的日记。如今坚持记纸质日记的相信会比坚持写纸质信的人多些,但不知一百人中能有几人?社会的进步分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个人也是如此。一个人物质的积累可从他的体型、银行卡、房产、座驾等方面的“变迁”上毫不费力地得知,但精神层面呢?不但他人不得而知,连其自己恐也不容易知。谁要是坚持记日记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只要打开日记,排日读去,便可见心灵之辙迹历历。有一首很红的歌《时间都去哪儿了》,曾令无数人嘘唏不已,首播时闪过的是一张张人在各个年龄段的照片,这样的诠释无疑是狭隘和肤浅的,但分明又是无奈无力的。图像所能记录的,只是人肉体的变化,而人的灵魂的变化呢?相机是无法记录的,文字却可以!日记却可以!倘若日记的主人是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或者是个文化名人,那么他的日记将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行为史、心灵史,还极有可能是一部宏大的“社会史”。

记日记至少可以有以下三个好处:锻炼了文笔,逼自己多读几本书;每日一记或数日一记,至少可以做到经常省察吾身;为自己保存下了一部真实的成长史。很难想象,一个没有人或只有极少数人写纸质信、记日记的社会会是一个“书香社会”。

有人可能会说:纸质书信和日记所能做到的,网络同样能做到。我从不否认网络的强大,而且我认为它已强大得有时会把真实变成虚拟,把虚拟变成本来,把许多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思想简单情感冷漠的“活物”。我也从不否认写纸质信和记日记在某种意义上的“落后”,但“快”“新”不一定就是进步,就像生物界优不一定能胜,劣不一定被汰一样。

2021-09-06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73135.html 1 3 纸质信与日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