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华英子
这几日,阳光潋滟,无风,一点不像十二月的气候。难得闲暇能够坐下,煮一壶陈皮红茶,听几曲慢摇,内心安静。其实想想,这样的时候真是远了,感觉一直奔波,一直疲累,说不上日子该过成啥样,但还是怀念曾经有过的休闲。每日能在清灿的朝阳里醒来,精力蓬勃,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写散漫快乐的文字,尽是酣意。
好的生活,喜欢的生活,一定是有暗香。这种感觉有时无法言于他人,说多了,像是只会享乐。这世间,有人活得激进,有人一心安宁,我是后者,越旧式,越欢喜。买了很多茶器,搁在茶台,一日一换,给它们造景,拍照,热爱得风生水起。把光阴交付与此,仿佛才没有遗憾,至于那些俗世纷争,熙攘繁杂,能隔绝就隔绝。
喂了三处流浪猫,它们活得自由,饿了就来吃,饱了就去浪,有些天生黏人,有些无法亲近。心里知道,不过是相互治愈。也无须真正拥有,只任它们随意来去,那些珍重,与在意,都在时间的沉积里慢慢牢固。它们懂得我的好,越发不躲闪。想,人就要活得像一束光啊,朴素,温暖,且纯粹,且美好。
回了老家,替老吴照看花花草草,顺便给院子做一次彻底的清扫。他和老华去了上海弟弟家,家中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这满院斑斓。那些花儿真是倔强,稍显凌乱,却又开得干净异常,朵朵傲然。许是他们离家匆忙,花架空着,地上零星散落,平添几份不急不躁的安稳乡气。不知何时有过大风,院里铺满树叶,颜色各异,仿佛走进莫奈的画中。只是老家人见不得门前落叶,通常会与懒惰挂钩。入乡随俗,清理,打扫,又将盆栽一一归位,果然获得路过邻居赞叹,这姑娘,真是勤快。
院里有石桌石凳,在一堆花木间寂寂落落,家中久未有人,台面有飘落的尘灰与叶片。擦拭干净,又取出闲置的茶壶,烧上水,换一件老华的棉质外套,素素静静,宽宽大大,顿时生出几分民国韵味。水开落座,一个人,一壶茶,整个院落简直就是理想中的风雅,你来不来,我都在。院门外,邻居哑叔临河而立,身旁置一水桶,半桶水,半桶鱼,大大小小,游得欢畅。鱼的记忆短暂,疼痛仿佛也是。我对哑叔手语问候,顺手给他递张小板凳,他摆手不要,却让我拿些鱼走。难拂美意,挑了些小的,留给我的猫吃。
人一旦回归自然,就觉万物美好。关于生命,关于生活,不刻意,亦不挣脱,只是单纯想过一种简单寻常有趣的日子。契科夫给朋友写过一封信: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一件比一件有意思。鸟儿飞来,积雪融化,草儿返青。顿悟,就是这样的啊,四季轮换,一日有一日的好,但平实最入心。就像老吴,远在繁华喧嚷的都市,却只惦记家里的那些草木。而老华,则会关心地里的蔬菜有没有长大,可不可以采摘。哑叔为一条上钩的小鱼欢欣。我只要在老家的院儿里,什么都不用做,立马开始心生欢喜。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应该如何更好地生活,我们都是生命的个体,各有所遇,各有所好。或许越来越简单,一点一点抵达时光深处才是生活的最真相。一生并无所求,只愿清简独立,生活能够像生活。在这一点上,我从来都是一意孤行,绝无妥协。再苦,再疲累,一定要有隐隐的甜,隐隐的香,一定要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