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阅读

小人物翻滚向前

常在《读者》上看到作者“明前茶”的文章,很喜欢她小中见大的写法,亦为她洞察世情的敏锐目光而折服。去年,是《读者》创刊四十周年,甘肃人民出版社与读者杂志社联合策划出版“读者签约作家精品选粹”丛书,遴选了16位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为每人出一本精选集。毕淑敏、刘心武、肖复兴……我在名单中看到了诸多大咖的身影,也惊喜地发现“明前茶”位列其中,很为她骄傲。

《与尔同消无尽夏》,明前茶的这本新书,分为五辑:世情素描、七彩人生、风物之美、百业滋味、缘深缘浅,收录了她自选的一百篇精品文章。这一百篇文,有些我曾拜读过,有些是第一次阅读。读完整本书的感受,总结起来是四个词:易读、共鸣、专业、细腻。

一本书好不好,“易读”是我衡量的第一要素。读不下去的文章再经典,至少在我这里不能算是一本好书。明前茶的“易读”,在于她的文字亲切而流畅,极少引用诗词歌赋为文章增添所谓的文采,亦鲜见掉书袋炫耀博学多识,文章里也无曲里拐弯的暗喻,或是晦涩艰深的“梗”,她用平实自然的文字讲一些自己的或别人家的故事。你只需倒一杯清茶,安安静静听她讲故事就好了。不知不觉,茶喝完了,一本书就看到底了——她实在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吸引着你一篇又一篇读下去。

读明前茶的文章,我的共鸣频率是极高的。贴近生活,是她的文章最难能可贵的一点。虽然写的是人家的故事,我却常能在这些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以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所触。她不像大多数女性作者,耽于描摹自己的小生活,她的写作视角格局很大,养老院的患病老人、在亲戚家寄住的孩子、消逝的风景线、中年人的焦虑、单身贵族的烦恼、都市打工的漂泊者、高考的孩子、三头六臂的二胎妈妈、宠物主人众生相、留守儿童……男女老幼,各行各业的小人物,皆在她的目光注视范围里。读她的文章,仿佛像观看了一幕幕生活真人秀,人间的种种滋味,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尽在这一行行的白纸黑字里。

要说最让我佩服的,得是明前茶笔力的专业性。她的写作范围宽泛到让人惊叹不已,割漆、养蜂、彝族老绣、竹艺、候鸟守护、瓷器利坯、蓝印花布印染、捞纸帘、做油纸伞、烧青砂器、授粉人、乡村医生、篾匠、采茶……三百六十行仿佛都有涉足,这着实需要积累极其丰富的知识来打底。比方她在《考前功夫在“调弦”》一文里,写到古琴的调弦:“古琴的调校,是弹奏名曲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通常是先调好第五弦,为琴定音,再以第五弦为基准,挨个拧动余下六弦琴轸,以其松紧来调整六弦音的高低,直至与五弦十二徽的音高相同。聪明的孩子立刻就会发现,五弦定音过高,弹奏时声音明亮高亢,最细的七弦就声如裂帛,很可能会在演奏的高潮处怦然断裂;五弦定音过低,最粗的一弦张力不足,弹奏时声音是闷的,琴音就像隔着黄梅雨天的重重雨幕,听上去潮湿暗哑,难提精神。”如此专业地道的描述,真让我怀疑她本身就是一个古琴专家。又比如《人生四十当复焙》,她说:“复焙是把茶叶重新上倒扣的焙筛,筛面向下,筛上放上几张直径为一尺二寸的厚毛边纸。衬纸的作用,在于炭火复焙茶叶时,火力不致过于刚猛。加火复焙时,要将温度控制在100摄氏度左右。操作者得目不转睛,紧盯茶叶表面,只要发现湿热的蒸汽有所收敛,立刻就要徒手为茶叶翻面。经过三次翻面,茶叶摸上去沙沙响,有了非同寻常的骨力,掷于盘中有珠玉之声,香味馥郁。这才是一次成功了的复焙。”此番她又俨然变成资深的茶艺师,叫人不得不自愧不如。总之,这本新书不仅为我拓宽了写作范围,也帮我补习了很多从前没有关注过的行业知识,领略到各行各业的精彩和背后的辛酸与不易。这世界原不是我目光所视的那么渺小,在明前茶的笔下,世界多么辽阔而深邃,世事多么纷繁而有趣。

明前茶心思细腻,这在她的文字中可以深刻感受到。她笔下的故事,人物丰满,心理刻画细致,情节细腻、感人,写出了小人物饱满的质感。比如定时发作思乡病的中年人、门把手上的干菜、与患癌的父亲同读《唐诗三百首》、50岁派出所所长的诗和远方……这些文章我看过一遍就留下了深刻印象,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有各自的苦难,亦有自己的小幸福,每个人的经历都独一无二,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部值得说道的故事片。也许,生活的真谛,就是怀揣善良和真情,爱家人爱自己爱朋友,努力过好每一天,留下每个人在这世上独有的痕迹。

2022-02-13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88653.html 1 3 小人物翻滚向前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