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晔

《我的朋友阿波罗》是同学老戈推荐的，此书获得2018年美国国家图书奖，进入同年的布克奖短名单。获得布克奖已成为“最好看的英文小说”代名词。

美国作家西格丽德·努涅斯于上世纪70年代成为苏珊·桑格塔的助手，后来以《永远的苏珊：回忆苏珊·桑格塔》轰动文坛，目前是波士顿大学驻校作家。她的小说创作涉及移民文化、跨文化交流与冲突等，对性别和种族歧视、人口贩卖、战争创伤等话题有深刻而勇敢的思考与表现。

本书是作者的第七部小说，原书名为《The Friend：A Novel》，小说围绕着“我”和大丹犬阿波罗的故事展开。“我”的导师（朋友、情人）自杀后，无人收留阿波罗，最后交到“我”手里。这条线索讲述了人与动物间的关系，表达了“我”对逝者的思念。

如果仅此一条线索，阅读应该是顺畅的，但书中还有诸多支线，涉及师生关系、作家与读者的关系以及自杀、婚外情、贩卖妇女儿童等严肃沉重的话题。作者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既像是在给逝去的导师写信，又像是在记日记。本来说着人与狗的故事，忽而又提到一部部小说和电影。因为我的阅读面狭窄，所以读起来觉得干巴无味，小小的一本书艰涩地读了两个月。

放下书后，似乎有些不甘。于是再读第二遍。当我不再纠结那些不熟悉的内容，居然也发现了不少有趣之处。读书笔记上我有这样的记录：

关于爱情和男人。

男人有两种好色之徒，一种是爱女人，一种是恨女人。

导师好色，有一个妻子加两任前妻以及N个前女友，还不包括那些偶遇、艳遇的女人。他离开后，三任妻子心术各异，而“我”沉浸在悲伤中，久久不能走出来。

书中多次提到里尔克，爱女人型的他给爱情定义：两个孤独者的相互保护，和平共处，相互接纳。现实生活中的里尔克，却在结婚后一年就离开妻子，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的女儿这样评价他：“一个在童年经历中发现了丰富内容和意义，写下许许多多关于儿童的美好文字的人，却忽略了他自己唯一的孩子。”

关于文学与写作。

“文学界藏着仇恨，是一个布满狙击手的战场，总是上演着嫉妒和较量的大戏。”这与文人相轻大概是异曲同工吧。

作为一名写作者，“我”认为，“把写作当作一种宣泄，似乎不可能写出一部优秀的作品。只有把悲伤写进一个故事或者讲述一个关于悲伤的故事，这样你就能让任何悲伤都变得可以忍受。”作者以伍尔夫为例。伍尔夫说过，将情感付诸文字就能消除痛苦。她13岁时母亲去世，到44岁这些年间，思念母亲，寝食难安，写下《到灯塔去》，然后困扰停息：不再听到她的声音。我想，平素读到的那些悼亡文字，也大多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吧。

最令人惊奇的，在11章和12章之间的一页，只写了一句话：打败空白页！这是著名作家詹姆斯·帕特森的一句话，大意是动笔就能成功。书中有很多引用却不用引号，这也是一种新的表达方式。作为写作课教授的“我”（或者作者），也是在教人写小说。

关于“我”和阿波罗。这是最温情的一条线，也是最容易理解的。作者用“他/她”来指代，除了拟人，更多的是把动物看作同类，平等对待。

大丹犬是犬类中的阿波罗，属于大型犬，但性格温和、镇静，情感脆弱，被称为“温柔的巨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哀悼者。

书中，“你”跑步时发现丑角大丹犬，因为丑多次被抛弃，情绪很糟，“你”给他取名阿波罗。“你”自杀后，阿波罗日夜守候在门口，不肯吃东西，不停狂吠。因为又一次被抛弃，他颤抖、焦虑、抑郁。

“有了你的狗就仿佛有了你的一部分在这儿”，在不得不接受阿波罗之后，“我”慢慢发现：“狗比我们原来以为的要神秘得多、复杂得多”。

阿波罗是聪明的。当“我”念到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阿波罗露出了半张着嘴的笑容，趴下伏在地上，把头搁在两个爪子上，耳朵的状态随着音调的变化而改变。

阿波罗是温情的。他渐渐老去，“起初，我有时发现他盯着我看，但当我回头看时，他却转过身去。现在，他经常把他的脑袋搁在我的膝盖上，目光投向我，一副要开口说话的表情。

在与阿波罗相互陪伴，互相救赎的过程中，“我”也从厌世状态走了出来，与阿波罗成为朋友。于是，小说的最后一章，“你”由情人变为阿波罗。离别却猝然来临。结尾是一幅令人伤心难过的场景：在海边，阳光下，阿波罗一动不动，“我”一声声呼唤“我的朋友，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