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华

冬日暖阳

一上午

太阳像踩着楼梯

向下的天使

给每一家每一户

送一盏温暖的火炉

楼下的女人已等不及

抱出被子

早早晾在了阳台上

缀着蓝白条纹的

像是一朵白云

裹着一小片天

落在我的脚下

我站在窗前

等阳光路过

像等一个精神明亮的人

与我相拥

春天的早晨

住在怀里的鸟

伴着一只斑鸠的新喉

一同醒来

穿过玻璃门

照在房间墙上的阳光

像一个人

隔着尘世

送来的早安

放不下的

梦里的忧伤

我把她们

交给枕边的一面镜子

关于生活

我还有纷纷的欲念

像窗下的那棵玉兰树

被风吹乱的叶子中间

无数将开的花朵

春花有姓

早春里的花

像一群娇弱的女子

不经雨淋不经霜打的模样

她们开着

在阳光下

在二月的冷风中

红是红 白是白 粉是粉

清晰分明

花朵眼中的天空

大地与人间

应该是庄严的

那份庄严

值得她们郑重地

说出每一个

无可替代的名字

雨水

没有意外

节气的雨水中

会生出

蝴蝶 蜜蜂 蜻蜓的翅膀

不设悬念

潮湿的土壤中

会长出亮眼的新绿

还有万抹红紫

许多的事物

在一汪春水中

慢慢敞开自己

只有一树的梅花

选择在此时退隐

隐到一场雪的更深处

像一个洞悉了世相的人

躲在了时光背后

安静地看

风吹散云 云落成雨

春色匀分

从屋顶斜越到马路上

又从马路上飞到

一棵无花果的枝上

再降落到

一片青菜叶子上

忽上忽下

或东或西

是春天

让一只鸟如此忙碌

是神的意志

请一只鸟将它翅膀上

载着的春色

匀分给

石头 大地 人间

还有路过人间的我

月亮

在她温柔的目光里

我的心事如水

在她宽阔的怀抱里

我的每一寸忧伤

细小而甜蜜

每个白天

都有一颗起伏的心

在汹涌的世事里

翻卷成碎片

唯有月亮

在夜晚

用无边无际的耐心

一点点拼凑着

让每个清晨

住在里面的爱依然完整

如她

夜夜的新辉

母亲

我的母亲

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屋里到门外

一根拐杖

拿起又放下

从不示弱的她

不愿被异物支撑着她的身体

院子里的青菜西蓝花

侍弄得一颗比一颗茁壮

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依然照顾得荤素有致

一次次

母亲将腰努力直起的样子

像一场大雪后

一棵老树上

重又舒展的枝条

布满浅沟深壑的脸上

她坚强的笑容

像被又一轮春风

吹开的

一根枯藤上的新花

春来早

还是数九天气

服装店的橱窗里

已经换上春装的模特

淡淡的鹅黄

像二月的迎春花

浅浅的嫩绿

像三月的草坪

如果

我站在那些模特儿中间

我便像是春风的指路人

如果

我带着其中的一件回家

我便提前住在了

春天里

万物相爱

蝴蝶的翅膀

沦陷在春天里

风抱着芦苇

在岸堤起舞

冬雪无所忌

倚在梅枝上

细雨打湿石上的青苔

在人间

最美好的事

莫过于看万物在相爱中

彼此消长

在她们中间

我愿意始终是一个看客

目光如大海

所念皆花开

愿是一棵蒲公英

阳光色的花瓣

收藏我在人间

细碎的心思

风之所向

就是我梦中的远方

落进的哪里土壤

那里便有

我崭新的庭院

如果恰巧

落进一个人的眼底

我就变成一把小伞

为他遮挡季节里

变幻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