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想当然的故事

□杨 谔

曾经读到过一个“李泽厚想当然”的故事,是否是李泽厚先生自己所写已经记不清了。文章中所记的事情大体是这样的:李泽厚从国外回来,一地方政府接待他,根据他的愿望,把他安排到一座风景优美的山里小住。主事者考虑到美学家有可能独居寂寞,又“安排”了一位与他颇为相投的学者相陪。他们住的那个地方,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旁边也无居民,要是没有代步工具,想走出去也很困难。李泽厚刚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时非常兴奋,认为这是一个极理想的美学境界,自己可以在此苦思冥想,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开始三天还好,很快,蚊叮虫咬等烦恼以及信息、思想与外界交流的中断让他终于无法忍受……

人是群居的“动物”,思想越是富足的人,与外部交流也会越密切和频繁,像流水、户枢,又像一座现代化的城市。特别是李泽厚这样的美学家,他的独立与宁静,不是孤立和绝缘,是他与外界交流的一种方式,他像一台超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停地对外部信息进行万里挑一式的筛选,所以一旦信息源中断,他便比其他人更难以承受。

今年清明节回老家三天,妻每天莳花弄草,小狗在一旁欢蹦乱跳,我则择菜、做饭,看几页书,练几笔字,或者站在廊檐下享受一下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看桃花红梨花白远处金黄的是油菜。原先一直以为,安闲的田园生活是自己一直所向往的,但那三天里,竟生出如此慢节奏无波澜没想法的生活,只会让自己加速老去的感觉。生活像一台急速行驶的汽车,思想和肉体好比车的四个轮子,它们必须是同步的,只要有一个轮子出现“异常”,就有翻车的危险。历史人物的“归隐”大多是有目的有原因的,无目的的“归隐”必定会令自己迷失在对目的的寻找中。好比修行,人有烦恼,才会生起离心,才会想要修行,最后才有望成“佛”。

在艺术欣赏领域,也有一个“想当然”的故事,至今仍在许多“讲坛”“著作”中被作为“真理”进行传播。

中国花鸟画的题材选择向来自由,画中的物象不受物种、地域、季节、大小比例的限制,可以混搭在一起。学者们最爱举的一个例子是唐代诗人、书画家王维画《雪中芭蕉》,“诗人造境,不问四时”。明代徐渭干脆效法王维,作《梅花蕉叶图轴》,并题诗曰:“芭蕉伴梅花,此是王维画。”

袁中道《游居柿录·卷三》:“中郎云:‘秦中太白山以雪得名,我于韦曲兴教寺望太白,时九月也,雪已漫山矣。山中莲花常带雪,故摩诘雪里写芭蕉,亦是实境。辋川在蓝田,相去不百里也。’予喜破此疑,急书之。”中郎,即中道兄宏道,万历三十七年主试秦中,其所言,乃实见。据其所见,不唯雪里芭蕉,即使画雪中莲花当亦不必见怪。辋川别业是王维在辋川山谷营建的一处园林,在今陕西蓝田县西南10余公里处。王维所画,当是在辋川别业中所见。

今年春节前南京有大雪。正月初一在南京,见我家小楼凹凸处所植一芭蕉,靠近植株中部的叶片仍翠色可掬,小池中的浮萍草挨挨挤挤如一张碧毯,数日前由它们也参与构成的雪中之景当不难想象。昔年游学京都,听一画家讲:画树要大胆有奇想,不必顾虑是否合于事实,去过原始森林的人都知道,那里什么样奇形怪状的树没有啊?

2022-05-2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98579.html 1 3 想当然的故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