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莹

在马鞍山东岭，矗立着一座“虞楼”，为清末状元，中国近代著名实业家、教育家张謇先生为纪念恩师翁同龢所建。翁同龢葬于长江对岸的常熟虞山白鸽峰山麓，登上小楼，虞山与之隔江相望，因而取名为“虞楼”。

1925年5月5日，春意正浓，已七十三岁高龄的张謇，沿着山间小路，拾级而上，来到坐落于半山的虞楼。这座小楼坐北朝南，高两层，砖木结构，东西两侧是平房，围墙围成院落。山门上刻着张謇题写的楹联：“山根拟改丹砂井，江上唯瞻白鸽峰。”那日，张謇怀揣对恩师的怀念之情留宿于此，并写下了著名的《宿虞楼》：“为瞻虞墓宿虞楼，江雾江风一片愁，看不分明听不得，月波流过岭东头。”南望长江，张謇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与恩师的悠悠往事，历历在目，涌上心头。

翁同龢是张謇的恩师和伯乐。早在吴长庆幕府中时，张謇就因才华出众，受到翁同龢的关注。1885年的顺天乡试前，张謇与翁同龢第一次见面，翁同龢亲往城东单牌楼文昌关帝庙看望借宿在那里的张謇。那次拜访让张謇出乎意料，备受鼓舞，翁同龢也对这位通州名士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在主考翁同龢的赏识下，张謇高中“南元”，迈出了入仕途中的重要一步。1886年至1892年间，张謇先后四次赴京参加礼部会试，均名落孙山，翁同龢对张謇极表惋惜，有意挽留他在京师做官，被张謇婉言谢绝后，又以百金相赠，其爱才、惜才之心溢于言表。1894年，在恩科会试中，41岁的张謇高中状元，张謇和翁同龢的日记中均有描述：初试中六十名贡士，复试中第十名。翁同龢对张謇试卷的评语是：“文气甚古，字亦雅，非常手也。”翁同龢等阅卷大臣手捧试卷进入乾清宫西暖阁，逐一奏陈姓名，张謇为第一名，翁同龢介绍张謇：“江南名士，且孝子也。”光绪帝甚为高兴，“以一甲一名引见”。张謇终于登上了科举仕途上的巅峰，而这离不开翁同龢在光绪皇帝前的极力推荐。两人的情谊也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张謇是翁同龢寄予厚望的门生和忘年之交。翁同龢与张謇政见一致，从翁同龢日记中可以看到，在甲午中日战争爆发后，二人力主坚决抗击日本的侵略，维护国家的主权，张謇是翁同龢阵营中坚定的支持者和拥护者。然而，风雨飘摇的清政府让他们的理想道路变得晦暗不明。1894年，张謇的父亲去世，他回家守孝3年，翁同龢在给张謇的信中流露出“此别不知何日相见”的惜别之情。1898年，翁同龢突然被光绪帝下令开缺回籍，张謇目睹恩师被罢黜、京城之中政治诡谲，忧愤之中也下定决心尽快离开北京，回通州继续忙于创建大生纱厂的事务。

患难之中见师生真情。在翁同龢回到常熟的七年中，张謇没有因为翁同龢被罢官而退避三舍，而是更加挂念这位师长。不仅写诗宽慰恩师，还时常给他送去生活用品，并多次到常熟看望翁同龢。翁同龢也关心和支持着张謇各项事业的发展，他为大生纱厂手书对联：“枢机之发动乎天地，衣被所及遍我东南。”1904年6月30日，张謇来到常熟，看望病中的翁同龢，没想到，这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3日后，翁同龢与世长辞，张謇悲痛万分，赶去吊唁，得知翁同龢留有遗命——请张謇书写自拟的挽联，足以见得两人友谊之深厚。

1921年2月15日，张謇来到虞山脚下的翁同龢墓前，进行祭拜。之后，他登上虞山，远眺长江对岸的五山，看着烟雾缭绕中透出的点点深青色，不禁悲从中来。张謇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在五山上建一座小楼，可以登楼远眺虞山，以怀念翁同龢的风姿仪态。在虞楼的建造过程中，年近古稀的张謇多次前往现场进行督工，并留下“莲影夹桥穿沈墓，松风一岭上虞楼”“虞楼千树抱其足，问讯花开使相续”等诗句。1925年3月10日，虞楼落成，张謇得偿所愿。从此，虞楼不仅是张謇缅怀故人之所，也是他的心灵港湾。斯人已去，沧海桑田，虞楼院落渐近倾圮。在经过两次修缮和布置后，如今的虞楼重新焕发生机，成为南通五山景区中著名的人文景点，也是市民、游客闲情休憩之胜地。 （作者单位：南通市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