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火

里姆斯基-科萨柯夫这个名字，许是大家所陌生的，但他的一首乐曲《野蜂飞舞》想来许多人都听过。这是基于普希金诗作改编的同名歌剧《撒旦王的故事》中第三幕第一场的插曲，上下翻滚的音流，生动形象地描绘了野蜂振翅疾飞袭击坏人的情景。这首乐曲常被单独演奏，用来展示钢琴、小提琴等乐器的演奏技巧。而作为听众的你，不难发现，里姆斯基-科萨柯夫的音乐“视”“听”兼具，由听觉延伸到视觉，由多彩的音乐联想起生动的画面。聆听他创作的《天方夜谭》，那多彩的音色所描绘的惊涛骇浪、奇幻异景、离奇情节、浓郁的阿拉伯气息，更是在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1861年，年仅17岁的里姆斯基-科萨柯夫成为新俄罗斯乐派（强力集团）最年轻的成员。第二年，他从圣彼得堡海军士官学校毕业，随舰航海3年。据说《天方夜谭》组曲的创作灵感便是源于这三年的远洋航行。海上生活让里姆斯基-科萨柯夫迷上了大海，醉心于海阔天空，感动于满天星斗。这些情绪都闪现在他日后的杰作《天方夜谭》。当然，只能说是情绪，因为身为海军军官的作曲家仅游历到欧美等地，根本没有来到阿拉伯地区。然而他写出了让东方作曲家都望尘莫及的多彩旋律，《天方夜谭》最终被演奏了数千次，已被人们视作“流行”音乐。

更让人吃惊的是，里姆斯基-科萨柯夫是靠听觉进行作曲，缺乏音乐的专门知识。他在自传中坦承：“在那时候，我不能正确地给一首圣咏谱出和声，从来没有做过一次复调法的练习，对严格的赋格只有模糊的了解；我甚至不知道增减音程或者和弦这些词儿……我在作曲中，力求依靠本能和听觉完成正确的声部写作。”其实，“五人强力集团”中的穆索尔斯基、鲍罗丁同样如此，在学院派的柴可夫斯基眼里，他们的技巧太差，作品粗糙，虽然他并不否认他们某方面的才能。里姆斯基-科萨柯夫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年轻，而且勤奋，通过不断的学习，他终于成为一位音乐理论家、作曲家和精巧的技师，并被聘为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教授，他的学生不少日后成为俄国著名作曲家，其中包括伊万诺夫、普罗科菲耶夫、斯特拉文斯基。而且，“五人强力集团”的音乐贡献离不开里姆斯基-科萨柯夫的默默付出。

苏丹王沙赫里亚尔认为女人是阴险且不忠诚的，他便每天娶一个新娘然后将其处死。但是，聪明的舍赫拉查德决定每晩给苏丹王讲一个故事，挑起苏丹王的好奇与兴致，就这样连续讲了一千零一个夜晚，最终感化了苏丹王。这便是阿拉伯民间文学的珍品《一千零一夜》（旧译《天方夜谭》）的故事主线。里姆斯基-科萨柯夫选取其中的故事创作了《天方夜谭》组曲，共有四个乐章：“大海和辛巴达的船”，“卡兰德王子的故事”，“年轻的王子与公主”，“巴格达的节日，航船撞向有青铜骑士的峭壁”。串起这些故事的自然是舍赫拉查德，她是故事的“主角”，也是音乐的“主题”，所以这部交响组曲又被称为《舍赫拉查德》。

在交响组曲中，舍赫拉查德是委婉叙述的小提琴，出现在了每一个乐章中。第一乐章的序奏中，铜管乐奏出阴森暴戾的苏丹王主题后，在竖琴轻柔的拨弦中，流淌出一丝纯净的小提琴声，柔美婉约而富幻想色彩，温柔美丽的舍赫拉查德顿时浮现于眼前，她仿佛用诗一般的语言，讲述着充满东方色彩的神秘故事。第二乐章，开头直接由独奏小提琴奏出舍赫拉查德主题，引出卡兰德王子的故事，仿佛从幽深的时光里牵出一根细细的记忆之线，诉说不尽的爱与沧桑；又似一缕兰香，柔柔地缠绕着你的灵魂。第三乐章，当欢乐的舞蹈尽兴之后，当甜美的爱情缠绵之时，恬静的舍赫拉查德主题出现了，像是在凝视着美丽的爱情，默默地送上真挚的祝福！第四乐章，一开始便是轮番出现的苏丹王和含赫拉查德的主题，带着一丝紧张的情绪，代表苏丹王的铜管乐少了些戾气，代表舍赫拉查德的小提琴则激动了许多，似乎故事讲述到了最关键处，又似一场看不见的思想交锋。乐章的尾声处，纯净的小提琴再次奏响柔美的舍赫拉查德主题，铜管乐低低地映衬着，象征着机智美丽善良的舍赫拉查德最终感化了阴冷残酷暴戾的苏丹王。

交响组曲《天方夜谭》像是一部交响曲，也是四个乐章，但缺少交响曲应有的曲式结构以及主题发展，其实听起来比交响曲更易理解，其中有舍赫拉查德主题的反复出现，有标题的提示，有《一千零一夜》故事的衬托，总能听得出个大概。而里姆斯基-科萨柯夫在这部作品里充分发挥了他的特长，管弦乐配器取得了丰富的音色和清晰的效果。狂暴的苏丹王、柔美的公主，热闹的节日、温馨的宁夜，那般地对比鲜明，却又神奇地糅合在了一起。

当你听过凶残狂暴的苏丹王主题，以及恶浪滔天的大海主题后，一定会沉醉于优美的第三乐章——小夜曲般的醉人心魄。一开始是由弦乐奏出富于浪漫气息的“爱情主题”，仿佛闪现了年轻王子与公主花前月下难舍难分的缠绵景象。单簧管的滑奏一阵熏风似的掠过，那如歌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渗入心灵，像是历经悲欢离合，鲜艳的爱情之花终于绽放。随后，在大小鼓颇具特色的节奏音型下，单簧管奏出舞蹈性的公主旋律，那是在爱情滋润下的心灵舞蹈。爱情主题再度悠然飘出，似乎更为浓郁了，紧接着舍赫拉查德的主题羞怯登场，那已不再是一个平静的讲述者，而是一个深情的祝福者——那小提琴的跳音就像是热烈的祝福。最后在公主的舞曲旋律中达到高潮，圆满谢幕。

这便是用音乐来讲述的《一千零一夜》，听了之后，相信你的脑海里一定浮现出了熟悉而又多彩的阿拉伯风情，以及一个个离奇而又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