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冲

金沙的吊脚楼，也叫河房，是苏北少见的一道风景。

依江偎海的通州，从成陆之初就密布河湾港汊，那是江海不甘撤退时留下的卧底。它们给煮海烧盐的先民制造了不少麻烦，但也给他们留下了一条谋生的出路，比如运盐河，它是通州淮盐运输的主要通道，是通州的母亲河。傍河而居的不是盐民就是商人。店房和民居就建在运盐河两岸。这些河房，一边利用河岸，一边占用河面，从河滩至水面打上数十根乃至成百根木桩，在木桩上搁置屋基的框架，在框架上铺以一块块厚实的木板，然后竖柱、上梁、钉上椽子，盖以网砖、小瓦，进行粉刷，配上门窗，即告建成。如果构建楼房，则需加层。

金沙河房中的楼房都只有两层，一般都是砖木结构，粉墙黛瓦，尖顶，多数为七架梁，少数为五架梁，大部分是平房。楼房约有三四十间，主要集中在中心街南侧、东中桥两旁，其他地方很少。这些河房，古朴、精巧，因其房基四分之一建在岸边或街道边沿，四分之三伸向运盐河面上的空间，整个房屋依靠木桩支撑，形似有脚的房子，所以不少人称其为吊脚楼。河房一般都是木质框架，地板、天花也都是用的木板，木格门窗尤为精巧别致，镶嵌着镂空的雕花和各式图案，很是高雅，是古老的东方文化艺术与古建筑相融的典范。上世纪七十年代，电影《楚天风云》就曾选择在金沙镇河房原址搭建城楼，拍摄北伐军胜利进军武汉的外景。

清末民初，金沙的河房约有300余间。正式商号就有100多家。没有商号的小店和理发的，卖糖果炒货的，卖针头线脑的，卖熟食的，贴缸爿、炸油条、提供小吃的，摆鱼盆卖河鲜、海鲜的，以及铁匠铺、铜匠铺、锡匠铺、银匠铺等等，有四五百家。这许多店铺，不少都设在河房上。运盐河北岸，东西街道的南侧河房长约2华里。运盐河南岸，东西街道的北侧河房长近1华里。

穿越镇区的运盐河，原来就比较狭窄，人们称之为“夹河”。河两岸建起河房后，河道更窄，两只东来西去的中小型木船，勉强可以通过；20世纪五十年代，人们还可以从东西两座中桥上，看到市河两岸河房鳞次栉比，倒映河中，船只穿梭其间，俨若水上闹市的独特景观。

金沙镇的吊脚楼，呈月牙形，以河北居多。河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每隔一段距离，还筑有码头，俗称滩爿，连着巷子。巷子尽头便可通往主要街道及闹市区。清凌凌的运盐河水，随着潮水涨落，时而缓缓向西流淌，时而匆匆向东流去。河中的船儿，有的是用竹篙撑的，有的是用橹摇的，还有载客的机器班船，来来往往。河中的石拱桥犹如空中美丽的彩虹，每当乘船者穿过桥孔时，仰望拱桥和河房，犹如仙山琼阁，美不胜收。河边的吊脚楼里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店家之中，间或还有一些酒家或吃食店，里面的顾客络绎不绝，有的坐在临窗桌子旁，一面喝酒饮茶，一面吟诗作词“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盐丁苦，盐丁苦，终日熬波煎淋卤。胼手胝足度朝昏，食不充饥衣难补。每日凌晨只晒灰，赤脚蓬头翻弄土。催征不让险天阻，公差迫捉如狼虎。”

金沙的吊脚楼何时兴建，史志上并无记载。明代时，金沙集镇逐渐形成，当时用地宽裕，没有建河房的必要。到了清代，特别是乾隆嘉庆年间，金沙镇发展较快，市中心空地很少，于是有人开始在河边占用河面构建河房，而且越建越多，至清末民初形成河北、河南两条河房带。从利用河房开设的老店也可探索构建河房的历史。在市河北利用河房设店铺的有四阳春面店、邱家磁器店、张家布庄、云胜菜馆、同和斋帽店、保恒达书社等等。市河南的河房中摆鱼盆、设肉案的摊点比较多，而金沙最大的酱园店聚昌和除向蒋姓典赁了数十间房屋做作坊外，背河面南的4间店面全是河房。这些利用河房开设的店铺，早的是在清代中叶，迟的当在清末民初。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金沙镇老城区改造，古运盐河被填塞。当时我们作为县中校的学生参加了义务劳动，中间还发一个黑乎乎的淀粉圆子充饥。就这样，数百年来遗留下来的东方文化艺术和苏北少有的金沙镇吊脚楼被填没了，彩虹般的石拱桥也被拆除了！从此，在金沙镇的大地上再也找不到美观、实用、富有神韵的这些珍贵遗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