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

看《汪曾祺书信集》时，时常会被汪老的真性情给逗乐，或被他的才华打动。且摘抄其中几条精彩的与大家分享。

1.我为什么写作，因为我从小数学就不好。

2.我今日晚往徐州去讲他妈的学。去年他们就来过人。我当时漫应之曰：“明年再说吧。”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想人家当了真事！

3.作为一个中国作家，我本来是相当拘束的。我像一枚包在硬壳里的坚果。到了这里（美国），我的硬壳裂开了。我变得感情奔放，并且好像也聪明一点了。

4.古人把不经人种自己生长的谷和葵叫作“旅谷”“旅葵”，这也很有意思。这谷和葵的种子大概是风或鸟雀带来的，可不也像是旅行的人一样么？

5.不知道为什么，女人都喜欢我。真是怪事。……聂华苓说：“老中青三代女人都喜欢你。”

当然，我不致晕头转向。我会提醒我自己。

……

看完这本书后，感觉前半部年轻时的书信最好看，后半部在美国参加写作计划期间写给妻子的家书也很有意思。与编辑谈发文或出书简单说事，则没啥看头。

从信中看汪老，真是个有趣又真实的人，也难怪老了还能“女人都喜欢我”，这就是人格的魅力。

关于钱。他不仅敢于谈钱，也没有文人的清高人设，更不会云山雾罩地去说钱。这点倒是和锱铢必较的张爱玲很相似。汪老在美时与妻子的书信中多次谈钱，还有与一些编辑的通信中，都会涉及稿费问题。对于他应得的报酬部分认真对待，甚至还有几分普通人的算计，比如在港台发表的稿费，会比较哪边高一点。他嫌弃有的出版商想发表他的作品，又对稿酬故意含糊不清。他所应得的钱必须拿到。再如他给妻子的信里说有个编辑发了他两篇文章，只让人带来35美元，他就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标准。最后，得知不是全部稿费后，就让人家把剩余的部分在他离美前寄给他。

虽然汪老曾说，当作家的原因是“从小数学就不好”。但从他在民国期间与沈从文对旅居天津时的物价、到后来途经香港时与妻子讨论家电的价格来看，他的数学可不差。

一个人对钱的态度，肯定与他的出身和经历有关，汪曾褀年轻时在书信里常说自己穷。那么终于手头有钱可花时，他也积极地改善家庭环境，从香港买电视机、电动打字机、电子琴等，到底还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呐。

关于吃。不谈吃，简直就不是汪曾祺了。在美时，他写信告诉妻子：“昨天董鼎山、曹又方还有《中报》的一个记者来吃饭（我给他们做了卤鸡蛋、拌芹菜、白菜丸子汤、水煮牛肉，水煮牛肉吃得他们赞不绝口），曹又方抱了我一下。”一个热情为他人做美食的人，怎么能不招人喜欢呢？还有一封是写给编辑陆建华的信：“鸭蛋收到，谢谢。高邮鸭蛋还真是名不虚传，其特点是肉质细腻，味道浓，——当然现在的鸭蛋似乎没有过去的油多了。”

汪老关于美食的文章，是自己实践出来的。他关心食材，“最近菜场上只有猪肉和白菜，不开心”。会在信中兴致勃勃地告诉好友朱德熙，他发明了油条塞肉的做法，还详细地说奶油蘑菇汤怎么做。说他退休后想搞一本《中国烹饪史》，自己颇有点实践。着实可爱。这哪里是在做菜，分明是与朋友分享生活的喜悦、探索人生的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