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生

青墩先民创造的灿烂文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今天的青墩人开挖新河，它还在地底下沉睡。是什么原因让青墩文明停止了步伐？青墩先民去向了哪里？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叩问青墩，青墩无言，只有金黄的稻子垂着沉重的脑袋在沉思。

既然没有记载，那么，就有多种可能：地震，海啸，潮汐变化，长江口改道……每一种可能，都可能是一定。今天的人，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提出一个个推测，描绘一幅幅画面，用来支撑丰富他们的想象：

岁月更替，时光荏苒，青墩先民在这块富庶的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上千年。青墩，外有舟楫通达之便，内有丛林湖沼之屏；退而甘食沃土之果，进而可享渔猎之利。这里是他们美丽的家园，这里是他们生生不息繁衍后代的地方，他们的祖先，就头朝东方安睡在寨子西头的地下，祖先的魂灵，保佑着子孙后代的安宁。他们曾经驾驭竹排远航，到达长江之南，与那里的东夷部落沟通交流，带去麻布，带回玉石。青墩一带没有山，所以不产玉材，青墩男人架不住女人爱美的追逐，便南渡长江，到江南的崧泽、良渚采集美玉原石，带回来琢磨。青墩男人雕琢玉器的手艺不差，远近闻名，这情形就像后来的扬州一样，扬州自身不产玉石，却成为全国玉材集散地和玉器制作中心。

但是，首领在最近一次仰观星象打了一卦后，神色凝重地对族人说：近来天空出现三次“九星地心会聚”天象，必将灾害频发，家将不家，国将不国。首领的话，把大片阴霾罩向青墩族人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首领的话很灵验。不久，大地气温下降，淫雨不绝，海水上涨，洪水经久不退，吞噬着江淮东部平原。让族人感到绝望的是，海潮倒灌导致木屋倒塌，稻田被毁，淡水鱼蚌消失殆尽，就连喜爱温湿的麋鹿也在海水的威胁下另走他乡。

某一天清晨，青墩族人从睡梦里突然醒来，发现海水已经侵袭到脚下，富饶的家园已成汪洋。他们唤醒孩子，收拾好农具，带上稻种，一部分人向西，迁到淮河上游，找到一块沙洲定居下来；一部分人向南，渡过长江，去与崧泽人、良渚人交流植稻渔猎技术；更多的人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东方，像夸父追日一样，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追逐。他们带着稻种，带着先进的水稻种植技术，一路人从山东半岛跨海进入朝鲜半岛，越过朝鲜海峡、对马海峡，踏上日本九州；一路人走陆路，从山东绕过渤海湾、辽东湾，由辽东半岛进入朝鲜，穿过朝鲜全境，渡海登上日本九州。在九州，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歇，继续沿着狭长的走廊，向着东北方向，一直走到东瀛岛的边缘。一路之上，他们播撒稻种，传播先进的稻作文化。

海安青墩种植水稻的历史，与江南良渚、崧泽一样久远，在中国考古发掘中，只有两处遗址发现新石器时代水稻遗存。今天的人，对余姚河姆渡水稻遗存比较了解，殊不知，青墩不仅种植水稻的时间不比河姆渡晚，还把水稻种植技术带到朝鲜、日本，直接催生了日本弥生稻作文化。令人感叹的是，在日本九州的墓葬遗址中，墓葬主人头虽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却用石头垫高脑袋，使之面朝西方，回望他们曾经的家园，回望他们曾经繁衍生息的地方。这是何其强烈的望乡情结呀！

《南通传》连载 第二章 凤鸣青墩：江苏的河姆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