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同林

大雪，日历上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又是到一年的大雪节令了。

大雪时点在12月7—8日之间。古人将大雪分为三候：“一候鹃鸥不呜；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大雪时节常会有大雪、冻雨、雾凇等天气出现。俗话说，小雪大雪又一年，大雪到来，新年也就一天天临近了。苏东坡有《雪诗八首·其五》：“天工呈瑞足人心，平地今闻一尺深。此为丰年报消息，满田何止万黄金。”

雪是冬天的精灵，有了雪，冬天才会诗意盎然。雪落在童真岁月，圣洁的童心与雪游戏；雪落在乡村，农民在雪天里眺望瑞雪兆丰年；雪落在城市，市民期盼雪的纯净净化市容，雕塑理想中的城市。

记得童年时候，每到冬天，大雪便一场接着一场，原野上常常覆盖着厚厚的、洁白的雪，树上结满了树挂，房顶上静卧着绵软的银毯，房檐上挂满了冰凌，大雪把人带进一个柔和、晶莹、洁净的冰雪世界，让人体会到一尘不染的意韵。

飘雪是令人心仪的事。纷纷扬扬的大雪像天女散花般从天上飘落，片状的、絮状的、多棱形的、洋洋洒洒，飘飘逸逸。在空中舞动着、漫卷着、追逐着、缠绵着、胶合着，然后，又轻轻地落在地上，一层一层地絮着厚度，真可谓“漫天卷云如舞蝶，风雪相嬉饰苍穹。”

小时候，只要一下雪，小伙伴们总是兴奋异常，尽管一个个身上穿着光筒子棉衣，透风漏气，却一点不觉得冷，因为雪天可以实现自己许多愿望。比如捉麻雀。我们常用的捉麻雀方法就是竹筛打鸟。在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撒一路碎米，用一根小木棒在空地上支起竹筛，绳子拴住木棒，远远蹲在一边，等候麻雀自投罗网，常有小收获，弄出一阵惊喜。更多的时候是空守，一等半天，明明看到麻雀已经走近竹筛，却不进去，时间一长，终于没了耐心，去别处玩了，这一玩便忘了打麻雀的事，往往是麻雀吃光了碎米，只剩下一把竹筛在那里等待。

稍大些以后，便跟大人到人家竹园里捉麻雀。月黑风高的夜晚，雪花不紧不慢地飘，竹园在风中呼呼地响，几个人在竹园四周布下一圈网，然后用手电筒对着竹林照，麻雀遇上光，便惊慌失措，晕头转向，扑棱棱掉下来，被人抓住。有的撞在网上，束手就擒。成为人们的战利品。竹枝上的雪常常一团一团地掉在我们头上身上，我们却全然不顾，乐此不疲。

打雪仗是孩子们的最爱。雪地里，一群孩子你追我赶，在雪上翻滚，大些的孩子悄悄跑到一棵树下，用脚猛地一踹树身，雪便从树枝上扑噜噜往下掉，掉进树下孩子们的脖子里，惹得一阵哇哇地大叫大笑。有孩子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大好河山”，写“祖国万岁”，雪地一时成了孩子们展示“书法”的场所。

远望四野，白茫茫一片。平坦的雪野上，近处是被雪覆盖的村庄，远处是弯弯曲曲没有被大雪掩埋的河流，不时有鸟儿叽叽喳喳飞过灰色的天幕……这一切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母亲说，大雪是小麦的被子，被子盖得越厚，麦子越暖和，越不会被冻坏。母亲还说，我其实也是一棵冬小麦，因为我就是大雪时节来到这个世界的。大雪是被子，我应该是暖和的。因此，我对雪情有独钟。

其实，不仅我喜欢雪，农民都喜欢雪，因为雪对农业太重要了，“大雪三白，有益菜麦”“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雪的确招人喜爱。飞雪就像一位洞明世事的老者，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飘洒而下，一点一点渗入土地，陪伴农人打发漫长的冬天。而村里的老人们也像雪那样绵着性子，一锅一锅抽着烟，给围坐在暖炉旁的孩子们讲述着或远或近或真或假的传说和故事，像雪一样把他从上一辈那里听来的东西一点一点渗入孩子们的心里。因此，儿时老人讲给我的许多故事至今仍记忆在心。

瑞雪兆丰年，说的是今年雪下大了，来年农作物就会有一个好收成。这句俗语是有科学依据的，因为在寒冷的冬天，如果下了一场大雪，因为温度低，大雪不会轻易融化，它就像一床厚厚的棉被捂在农作物上，为农作物挡住了寒风的侵袭，不仅提升了土壤的温度，而且保持了土壤里的湿润，同时冻死了潜藏在地下的害虫。

在如东乡下，大雪节气里，人们仍延续着许多古老习俗，使寒冷的冬天有了丰富的趣味和色彩，“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未曾过年，先肥屋檐”，说的就是大雪节气的风俗——腌肉腌菜。大雪节气一到，家家户户都忙着腌制“咸货”，无论是家禽，还是鱼肉、菜蔬，人们用传统方法加工成饱含“腊香”味的美食，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自古以来，人们还有大雪进补的习惯，“冬天进补，开春打虎。”冬天进补能提高人体免疫力，促进新陈代谢，使畏寒现象得到改善。《本草纲目》亦有：“红薯，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喝完热乎乎的红薯粥，既美味又健康。

大雪时节，虽然时常会觉得很孤独，很寒冷，可一想起母亲那句话，“雪落得越大，麦子就越温暖”，心里便也温暖起来。因为，我也是一株冬小麦。是的，在雪后的大地上，总能静静地听到来自故乡的声音，来自故乡冬小麦慢慢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