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作品里不能没有“人”,这个“人”是指不可见的作品的个性风格、立意与精神象征。
□杨谔
近年各类画展中纯景物的画作渐渐多了起来,水彩、油画、国画、版画都如此。还有一类以画得逼真为目标,誓与摄影争宠,或美女,或杂项什物,当今画家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山水一科,或可认为是现代风景画的前身,两者区别在于:古代经典山水画别有幽奇,是画家襟怀素心的象征;而当今山水创作,初衷大多与此相反。
山水画中有人,但大多只作为点缀。艺术作品里不能没有“人”,这个“人”不是指作为画面物象之一的可视之物,而是指不可见的作品的个性风格、立意与精神象征。如是故,有的画,哪怕画面上挤满了人,如果没有经过画家“心化”处理而成“新形象”,就像米饭没有变成酒,则这些人物只不过是画面的填充物而已。貌似有人,实为无人。依此类推,书法家如果对所书文本没有感觉、歌唱家如果对演唱的歌词没有上心,那么即使所书所唱都是励志昂扬者,作品中照样没有人的存在,只有空洞与装腔。当然,也可以认为这类作品中也有“我”的存在,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我”?这是一个平庸、无灵性的“我”。
有的画画面上虽然没有人,但由于“一枝一叶总关情”,体现了画家的人格精神、思想情感,人隐身于画后,似无实有。形式是最容易被袭取的,许多人乐意如此,一是可以偷懒,二是利于迎合,三是由于对艺术认识肤浅之故。越是完美的形式,越有可能沦为“假大空”的近邻。艺术如此,社会、人生亦如此。
佛学有大乘小乘之说,艺术作品里的“人”也有大我小我之说。艺术创作过程是很私人的事,即使是必须依赖团队的创作,相对于庞大的人类,团队也不过是个“个体”而已。作品里首先须有小我,没有小我,大我无从谈起。大我只有通过小我才会发生作用,好比一盏油灯,小我是灯芯,大我是燃油,没有灯芯,何以点亮?焉能成灯?书法史上两部最著名的作品《兰亭序》和《祭侄稿》,分别被誉为天下第一、第二行书。《兰亭序》叙述修禊之事、抒发人生感慨,名义上是贵族士大夫的情感,实质上抒发的是人类的共性与共情。既是小我,更是大我。《祭侄稿》追祭的是颜真卿的从侄季明,有“安史之乱”为背景,谈论的是家国大事、洋溢的是忠义之气,所以作品的主题、境界也由小我进入了大我。历史上的八大、石涛的画,也是如此。
有的书画家,技巧高明、个性强烈,之所以无法望王羲之、颜真卿、八大、石涛等辈项背,是因为作为精神产品发源的人、寄寓在作品里的情,无法跨入大我,在格局、境界等方面与先贤相差太远,如明代的祝枝山、现当代的齐白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