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
去年四五月间,靳飞先生历数月心力所作《南通笔记》,由北京出版集团北京出版社出版发行后,引全国各地广泛关注。前些时,靳飞告诉我《南通笔记》要在香港付印,嘱我为港版作序。我既为之高兴,又深为忐忑!他的“朋友圈”有的是“大腕”级圣手,让我为之,总觉非上佳之选。其后靳飞竟多次“相逼”,我深感荣幸之至,也难辞美意,只好勉力为之。
初识靳飞是在2023年8月1日。因是我颇为尊敬的一位作家朋友相邀,也没弄清来客为谁,我便欣然前往。餐聚安排在颇接地气的一家小酒馆。落座介绍,方知面前这位竟是京城文化圈呼风唤雨的人物。席间话题颇广,靳飞滔滔不绝,诗词歌赋、戏曲音乐、香道茶道信手拈来。之后你来我往,竟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作为“新京派文化”代表性作家、学者,靳飞年轻时即师从张中行、吴祖光、严文井、许觉民、季羡林、萧乾、叶盛长等,与梨园界、作家群、出版圈亦往来热络。靳飞善文、能书、会画,在散文、随笔、戏剧研究方面成果颇丰。与之闲谈,时有名人逸闻趣事分享,念起某些文化界前辈常不禁动容。一日,在南通“人间贵客”茶聚,有我邀约的客人书法家秦能老师至。忽见靳飞从座上惊起,肃然趋前,端视良久,众皆错愕!靳飞说秦老酷似他老师张中行,且举手投足神韵俱在,乃一时恍惚没转过神来幻为恩师大驾!
靳飞作《南通笔记》于我也算有渊源。他初始以笔记体在微博上试水,阅者渐众,好评如潮,因大受鼓舞,便一头扎进去,遂有结集付梓之意。其间,多篇笔记我幸得“先睹”之利。靳飞常来我办公室小坐,聊南通掌故、历史人文、江海风情,当然,话题基本不离他“胎动”中的《南通笔记》。其后逢人便说他作笔记得我帮助莫大。其实哪里是这样,我尊靳飞为师,他才情外溢,每次与他交谈,不论频道如何切换,他似乎样样精通,观点直击要害,且每有洞见,我得益良多!
笔记体起源可追溯到南朝时期的《世说新语》,其妙处在于体例灵活、叙事简洁、篇幅短小。靳飞过往的尝试皆是为人物做传,比如《张伯驹笔记》《冯耿光笔记》等,《南通笔记》却是以笔记体讲一座城市的故事,实为一次难能可贵的尝试。
了解一座城市有多种方式。可游览古迹,在一砖一瓦间感知城市文化脉络;可穿行于市井,感受街巷深处的人间烟火;可走进街市小店,品尝一方水土的地道风味;当然也可以展卷阅读,体味书中展示一座城市的独特魅力。然而,如何找到“对”的书却很难!一个城市何若不像一个人,她也该是一个生命体。我们平时所见太多的是“宏大叙事”的铺展,因而你读到的城市也往往是了无生机的存在方式。而靳飞的笔记却为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城市“打开方式”。他不再瓦全于全景式和整体性,甚至无须脉络和顺序,而是撷取散落于城市发展进程中的一些“碎片”,以人物、事件为“料”,以广闻博见之考证为“佐”,由此烹制出脍炙人口的“风味”短文,使所读城市显示出鲜活生动之景而带着生命的体征!由是,不仅外地,也使我等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读到来自历史深处那些平素不易触碰的具有生命张力的城市元素。
靳飞笔记有诗云:“夜来急雨早花红,遍地江南浸润中。鸟语千声歌万啭,劝君无事住南通。”他对南通的喜爱是做在脸上的。《南通笔记》甫出,闻有几个友城妒靳飞偏爱南通。然常见靳飞偏偏在席间酒酣之时忽想起某城某谁,便拉起电话呼朋唤友邀约来通,常招惹电话那头醋意“奚落”。靳飞虽是“闲不住”,但也“用情”专一。在我与靳飞相识不长的时间内,他偶“回”日本也是今日古董店明日某某寺,流连于承载中日传统文化符号的一些空间。而在国内,要么北京要么南通,若是见其在微信群、朋友圈晒香港、上海、广州、苏州等某地行踪,也大多是去参会、讲座或者路过,只稍作逗留,马上又“归位”于钟情之地。
我一直没弄明白靳飞如此喜欢南通的真正“密码”。南通是长江冲积平原,靳飞笔记所述“唐大和尚鉴真两渡狼山”之时,这里还是沙洲隐现、横无际涯的茫茫一片。南通实在是“无中生有”的一种存在!在这跨越千百年的“有无”之间,江海大地便藏有太多异于一般城市所具有的独特魅力。靳飞有激情、爱探究,又是个既爱热闹、又喜清静的“矛盾体”,于是便在常居北京之外,“劝君无事住南通”!如若有一天他灵机一现,又有关于这儿的新著横空出世,这何止是南通之幸,更是文化之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