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
四代者,父亲、我、儿子、孙子也。
父亲生在民国初年,七岁启蒙,塾师是个清末秀才,科举早就停了,教的还是《四书》,从《论语》开始,每天早上开讲前,让学生把前一天讲的内容背出来,背不出则戒尺伺候,父亲说他从来没有被打过,可能有点夸张,但是他老了还能熟背《论语》,我是佩服的。“八股文”没了市场,塾师自然不能再传心得,写作怎么教,父亲没有说,但他说了一个故事,足以证明他的写作水平不低。五年之后,同学几个考县城的初中,作文时,父亲瞥见邻座抓耳挠腮,无从下笔,便将写好的作文传过去,自己再作一篇,结果双双被录取。这件事,增强了父亲的写作自信,而且从“帮助”他人中得到了乐趣。
所以,在我上学开始写作时,父亲就表示了格外的关心,尤其是上了初中,有一次清明节,在祭扫烈士陵园后,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把草稿给父亲看,父亲就在上面大刀阔斧地改。交给老师后,不几日,登在学校墙报上,位置中间,用当今的话叫“C位”,告诉父亲,他笑得非常开心。于是,我的写作兴趣就一直未减,直到考上大学中文系,直到在学校文学刊物上正式发表了一首诗——《阶梯》。
大学毕业后,分到师范学校,写作教学成了工作的一部分,要教学生写、帮学生改,还要向报刊推荐学生的习作,当然也不会冷落了儿子。有一次,上四年级的儿子要写一篇“状物”的作文,选了半天,无所适从,我说就写阳台上那盆枸杞吧,写到最后问“枸杞象征什么呢”,我说就写“我站在枸杞面前想了很多很多”。作文交上去后,深得老师赞赏,特别是结尾,加了一串红圈。记忆中,儿子从小学到高中是不怵作文的。
孙子作文的事照理应该归儿子管,但是,因为儿子学的是工科,写作早已生疏,且工作很忙,无暇关注,而我退休了,闲得无聊,时不时过问一下孙子的写作,也算老有所为。孙子一上小学就两头不见太阳,长时间关在学校,我就利用节假日,引导他观察自然和社会,但是手机的吸引力似乎更大,写作就成了应付,帮他改还不乐意,因为怕重抄一遍。我又想,也许发表能激发他的写作兴趣,就改一篇投寄报社,竟登出来了,孙子便得意地在同学群里显摆,又送一份报纸给老师,我还高调地给他发了“稿费”,趁机说,下次有写得好的作文我再推荐。有一天孙子说:“有一篇作文,感觉还可以,爷爷帮我看一看。”
哈哈,这正是我期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