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

五谷不分、不事稼穑的我，之前并不知有一种毛豆，名叫：牛踏扁。

第一次听到“牛踏扁”，是在数年前的一个春日。那天，我去浙江乌镇玩，喝了一杯当地的熏豆茶。这是乌镇迎客三道茶中的其中一道（乌镇迎客三道茶分别为镬糍茶、熏豆茶、花茶），茶水中加入了熏青豆、胡萝卜丝、橘子皮，味道是咸的，我喝不习惯。

当我在朋友圈晒出熏豆茶的图片，一个上海的朋友评论道：“咸味的茶我也喝不惯，但单吃熏青豆却是别有味道的。你知道这种豆子老上海叫它什么吗？”

我答：“不晓得呀，叫什么？”

她回复了三个字：“牛踏扁。”

看到这个名字，我咧嘴笑了。这名字好生奇怪。虽然心中有些好奇，我也没刻意去找，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去年国庆节，同学聚会，常熟同学给我们带来了常熟特产熏青豆。她说这次买的是普通毛豆熏制的。等过几天有了牛踏扁熏的，且她也能抢到的话（这个品种的毛豆产量很小），就再给我寄一些。

第二次听到牛踏扁，我的好奇感就翻了一倍。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毛豆呢？

十月中旬的一个黄昏，我去超市，路上遇到一个老伯在卖菜，只有三四样品种。老伯是从奉贤区过来的，卖的菜都是自家农田种的。我买了他的玉米，突然听到边上有个大叔在问老伯：“今天还有牛踏扁吗？”

啊，牛踏扁！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我兴奋不已，赶紧买下一斤，花了七元钱。比普通毛豆贵一点点。

剥开一只豆荚，发现绿色豆子上带着红色，而普通毛豆一般是全绿色的。除了颜色不同，侧面差异更大。普通毛豆是饱满圆润的，牛踏扁的侧面则很扁，仿佛被牛蹄踩了一脚变扁了，原来“牛踏扁”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再来对比正面图，清晰可见牛踏扁的豆子要比普通豆子大一些。

老伯告诉我，牛踏扁是秋天的时令菜，一般九月上市，十月底落市。这种毛豆口感很糯，品质在毛豆家族里属佳品。

发了牛踏扁的图片给常熟同学看，她第二天就去炒货店买来了用牛踏扁制作的熏青豆。她给炒货店阿姨看了我拍的牛踏扁。阿姨告诉她，牛踏扁也分几个品种。我买到的这个品种叫眼眉毛，也叫紫罗豆，因为烧熟后整个豆就会发紫。这种牛踏扁不适合做熏青豆，但作为豆类蔬菜烧来吃口味也是极好的。

确实极好吃。我剥了一盘子青中带红的牛踏扁，配上绿色辣椒和红色甜椒，大火热炒，果然就变紫了。这盘牛踏扁，赢得了老公的高度赞扬。

后面一周，我们有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我寻思着给同学们带点牛踏扁做伴手礼。去超市路上没能再遇到奉贤老伯，于是就去菜场里寻找牛踏扁。看到一个摊位前竖着“崇明牛踏扁”的牌子，剥开一看是圆形的豆子，那肯定不是牛踏扁，我仿佛成了毛豆专家。转悠了半天，在菜场的角落我看到地上堆了一堆毛豆，壳子带着微微红色的毛，与我之前买到的牛踏扁很像同一种，便跟摊主确认：“你这是什么毛豆啊？”

她答：“相思毛豆”。

剥开一个豆荚，青中带红，这和我十月中旬买到的分明是同一种呀。于是，欣欣然买下六斤。回家路上，我在心中默想：“相思毛豆”这名字倒是起得浪漫。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用“相思毛豆”来表达我对同学的友爱，想想还蛮有意思。

聚会结束后，我又买了两斤牛踏扁，送给公婆品尝。我得意地告诉他们，这款毛豆可好吃了。没想到，公公竟说：“五十几年前，我大学毕业刚分配到南通时就吃过了。是挺好吃的。”

啊！原来家乡南通也有牛踏扁。作为土生土长的南通人，我竟然不知道，真汗颜呀。

不过，该遇到的总会遇到。兜兜转转几十年，我终于遇到了牛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