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勇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真情实感是散文的生命。

文学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名片。余光中说：“在一切文体之中，散文是最亲切、最平实、最透明的言谈，不像诗可以破空而来、绝尘而去，也不像小说可以戴上人物的假面具、穿上事件的隐身衣。散文家理当维持与读者对话的形态，所以其人品尽在文中，伪装不得。”这句话准确生动地阐释了散文这种文体的本质属性。

我从17岁开始发表文章，大抵也就是从初中开始进行有意识的写作，开初主要是诗歌和散文。现今虽不大写诗歌了，主要精力用在小说创作上，但散文创作一直没有停止过。作为中学生尤其是高中学生，很有必要进行散文创作尝试。作文教学的目的，不单是写应试的八股文，更应该成为感知文学、接近文学、体验文学的一种方式，甚至成为日后进行文学创作的基础。有着七八年记叙文写作经验的高中生，完全具备创作散文的基本条件和能力。

有必要先来看看记叙文和散文的关系。二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联系是，二者多采用记叙的表达方式，但区别更明显，记叙文总体要求是把一件事情写清楚、写明白，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而散文，则更注重文学性。比如《与音乐结缘》，一个同学写他如何接触音乐、亲近音乐，到后来热爱音乐、离不开音乐，这是记叙文。如果在这记叙的基础上，抒写内心的感受、生命的体验与灵魂的境遇，思考个人与社会、与自然的关系，诸如：“在这喧嚣浮华的时代，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用心去聆听那些源自生命的音乐倾诉呢？而我，只要有空，定会戴上耳麦，任凭音乐的浪潮，彻底洗涤我心底的疲惫和彷徨，重新找回灵魂深处的安静与从容。”“古典音乐，像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穿过时空尘埃，姗姗而来。一切风尘世俗都慢慢退却，一曲《梁祝》，如梦如幻，蝶一般萦绕在耳边，只剩这一卷薄薄的线装爱情，缠绵悱恻地演绎着经典的忠贞与苦涩。”“还有现代音乐，交织着我们成长的心跳，浸透我们发现的眼神。耳边响起了《掌纹》，遗世独立，坚强而不失美丽。‘我不相信命，我信命中你给的每个考验和奇迹。’这句歌词曾令多少人为之倾倒，给了多少人从头再来的信心和勇气！”这样的文章，就应该是散文了。

作为高中学生，如何进行散文创作呢？结合我自己的体验，我认为首先要从生活实际出发，到生活中去找“米”，用文字来表达你独特的发现。生活是创作的基础。所有优秀的作家，都对生活具有敏锐的观察能力，能从平凡的生活中发现别人常常忽略的东西，能产生鲜明独特的感受。因此，他们的文字常常使我们眼睛一亮，甚至感觉作家的感受他们也有，不过只存在于一念之间，没有写下来。同样写春游的文章，有的同学写景色之美、有的同学写相携出游的乐趣、有的同学则记述被学习“压迫”得连玩耍都不会的一群人，有的故作深思、有的紧绷着脸、有的一言不发……老师指东，他们则向东；老师指西，他们则向西。文章的结尾表现作者独特的感受，发人深省。“我的这些‘难友们’承受着比在二战中取胜更沉重的压力，白天上课学习，晚上除了完成家庭作业，还有额外的学习资料、试卷，周末就是‘补习日’，娱乐时间忽略不计。就这样，数年苦行僧似的修炼，将他们沉淀成了只会一心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孩子’。快乐是少年的天性，而他们，连天性也被泯灭，他们的生活又何谈美好呢？如果一个孩子的童年从未体会过真正的快乐，是多悲哀啊！许多孩子的父母，童年都是美好的，可他们却把这美好当成是一种罪恶，希望自己的孩子别沾染上，让孩子在‘神圣’的成堆试卷中度过！这行为，用‘残忍’一词形容，言重否？总认为‘以小看老’，认为试卷培育精英，那著名的爱因斯坦呢？他难道也是从小就一直待在书桌旁，不顾精疲力竭与学习资料浴血奋战到天明的吗？照这么下去，别说成天才，不精神崩溃就阿弥陀佛了！”这样的文字如果写在应试的语文卷子上，恐怕会影响得分，但是，如果是散文创作，记录的则是生活的一页，是可贵而值得肯定的。

其次要有真情实感。散文是可以让人看见作者内心世界的文体。无论多么高明的撒谎家，都无法在散文中掩盖自己的灵魂。我们曾经读过的袁枚的《祭妹文》、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林觉民的《与妻书》、朱自清的《背影》、余秋雨的《门孔》等等，无不都是感人肺腑的真实性与艺术性高度统一的作品。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真情实感是散文的生命。再如巴金的《随想录》，文字极其朴实，却感人，是因为那里面的每一行文字，都是作者灵魂的体现。一个同学在题为《飞翔》的文章中，记叙她把一只迷失方向的、从楼道里捡到的受伤的小鸟养在笼子里精心照料，她是那样地爱那只鸟，因为她与那只鸟同病相怜——

我每天穿过一条条柏油的、满是车辆废气的马路，避开灰色的建筑，回家。放下沉重的书包，揉揉熬夜造成的熊猫眼，摆出书山题海，故作深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苟延残喘之时，我用笔敲敲小鸟的笼子，轻声说：“好孩子，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展开翅膀自由地飞！”看着这只失去森林的鸟，我不禁有些伤感。身为一只鸟，却没有属于它的森林，我，身为人，却把自己禁锢在一个无限大的笼子里，阅读、背诵、习题、作业、考试……没完没了，没有尽头。

升学考试结束，我有些激动，但这喜悦一瞬而过。我抱着小鸟，跑到郊区的一小块绿化地。这块绿化地不久后又会被另一个工厂占领。我松开手，小鸟扑腾了几下，笨拙地飞了起来。金色阳光不断被小鸟的翅膀折射下来，亮晶晶的，炫得我眼睛一下下地疼。不小心，一滴泪，落了下来。我不清楚那是阳光的照射结果，还是因为喜悦、幸福抑或无奈？我只听见，自己也飞了起来，耳边只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我,鸟，还能这样飞多久？鸟不知道，我不知道。没有人能告诉我。

作者将失去森林的鸟与失去自由的学生巧妙地结合起来写，尽述生存的局促与无奈。结尾，作者以想象中自己的飞翔设问：“我，鸟，还能这样飞多久？”答案是无奈的：“鸟不知道，我不知道。”更可悲的是“没有人能告诉我。”字字掷地听声，句句揪心，令人深思，发人深省。

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说：“一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作为初学散文的作者，你可以一本正经地写，也可以嬉皮笑脸地写；你可以絮絮叨叨地写，也可以惜墨如金地写；你可以写得很华丽，也可以写得粗糙得如同岩石；你可以轻飘如柳絮，也可以沉重如山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牢记，唯真才能出美，欲唯美必先唯真，唯真与唯美相结合，才能得散文之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