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

过去，有两样劳作最能体现乡间的烟火气，一是刮锅；二是刮水缸。有过这两种体验的人差不多都是60岁以上的年龄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每天早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铺开，乡村的烟火气便在薄雾中悄然升起。鸡鸣声率先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接着，远处传来“吱咕——吱咕——”的刮锅声，时而短促，时而悠长，仿佛在回应着鸡鸣的节奏。随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过去，老百姓使用的都是生铁制作的铁锅，二尺六的、二尺四的、二尺二的，各种规格的都有。钢精锅在农村七十年代中期才普遍出现。铁锅使用一段时间，锅底、锅脐（铁锅的最底部）就会生成厚厚的锅灰，煮饭、炒菜的燃烧时间便会加长，从而浪费燃料。为了节约用草，过段时间，就要将铁锅上的锅灰刮一下。一般每半个月就要刮一次。我们生产队李舵爹（“舵爹”是对“老大”的尊称，相应的“舵爹”的爱人就叫“舵奶奶”）节约得要命，五六天就要刮一次锅。他说，刮一次锅，能节约两把草。有一年夏天，正是农村栽插后季稻的大忙季节，天还没亮，舵奶奶就起身，拿了一把稻草放在厨房门口，随后用铲子拨出铁锅拿到门口垫在稻草上刮了起来，因天还没亮，不注意竟将黑锅灰涂到脸上了，上工后被人家笑了一场。那些年，清晨的刮锅声也让乡村的烟火气息更加质朴、更有韵味。

过去，每个农户家的土灶旁边都有一个大水缸，老百姓的饮水与生活用水都是用水桶从水塘、河流里挑回来的。梅雨季节，还有人家接雨水凑合，那叫“天水”或“无根水”。由于盛装的水源杂质较多，水缸里面过不多时就会积淀不少杂物。故此，每隔一段时间，人们就必须清理缸底的沉淀物。清理的过程就叫“刮水缸”。其程序是：先将水缸里剩余的水舀出放在水桶里，接着用铜制的或铝制的水勺或葫芦瓢刮净缸底部留存的沉淀物，再用清水将水缸予以清洗。我曾目睹爷爷刮缸的过程，他高高的个子趴在水缸上刮缸，刮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把水缸倾斜成45度的角，用水瓢儿刮。我清楚地记得，水缸的沉淀物中间除了泥沙外，还有小体量的细螺蛳，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红丝虫。水缸都是靠着灶边的，土灶下面、水缸周边都是泥土，那泥土常年潮湿，少不了地鳖虫、小蚯蚓时常爬动。那时的人们都习以为常。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联产承包经营责任制，农民生活条件改善了，建了新住宅，打了水井，再后来又用上了自来水。水缸隐退了，土灶改成了煤气灶，煮饭用上了电饭煲，再也看不到人们刮锅、刮水缸了。从前乡村独有的韵味成了老一辈人的共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