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
初,多半意味美好,比如“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说我对人艺初印象如何,也非“美好”二字不可形容。
人艺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去岁冬日,我去北京旅游,特地买了张人艺话剧票。被北京同学和她家人的看戏方式吸引,我亦想拷贝她“先去‘海碗居’吃炸酱面,然后散步去人艺,戏后再搭乘公交‘大一路’沿长安街看着夜景回家……”
买了晚上7点半的曹禺代表作《北京人》,才3点半,我就兴奋地提前进入“热身”状态。顶着寒风来到“海碗居”,先吃一碗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一碗手擀面条配着8个小碟的菜码:黄瓜丝、萝卜丝、白菜、豆芽、青椒、毛豆、香葱花、肉丁炸酱,五颜六色。我以大快朵颐对抗严寒天气,填饱肚子,身体暖和,行动起来才更加自如。
吃完面便步行去往心中的圣殿——首都剧场。位于王府井大街22号的人艺剧场始建于1954年,是新中国成立后建造的第一座以演出话剧为主的专业剧场。站在剧场大楼前,我仰起头来望了又望——欧式建筑造型,土褐色外墙,顶上4个红色大字“首都剧场”显得格外庄重和典雅。看下时间,还不过黄昏6点,转身先去剧场边侧的人艺戏剧博物馆逛逛。
甫一进门,即见一幅巨大的油画《42小时谈话》,再现了1952年史家胡同56号院里的一个名场面。20世纪50年代,56号院是人艺演员的集体宿舍。油中的4个人物分别是曹禺、焦菊隐、欧阳山尊和赵起扬,他们正在围绕如何建立人艺展开热烈的讨论,历时42小时,最后绘制了将人艺办成莫斯科艺术剧院般高水平的蓝图。
在人艺戏剧博物馆里,我还看到了很多珍贵的文档资料。让人惊叹的道具厅,陈列着用纸张制作而成的道具,惟妙惟肖,近距离盯看也难辨出其材质,真可谓巧夺天工。还有一间声音馆,模拟各式各样的胡同叫卖声。犹记某年春节联欢晚会上,人艺老艺术家们表演过一个节目《叫卖组曲》——那是一道远去的风景线。
走进人艺大厅,一派热闹景象。许多穿着统一校服的中学生、大学生模样的观众,三三两两挽着胳膊勾着肩膀挂着笑容,于《北京人》巨幅海报前留影。同学告诉我,人艺有些剧目会辟学生专场,孩子们都懂得剧院礼仪,观剧时噤无一语,亦无人朝舞台举起手机拍摄。更让我赞叹的是,我的邻座,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边看剧边在本子上记几笔……审美能力真是在点滴中慢慢培养、生发的,而及早建立好的审美观,对一生都有良性影响。
《北京人》是一场三幕剧。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30年代初的北平,讲述了盛极一时的士大夫家庭的曾家,于逐渐没落走向凋敝的过程中,三代人精神世界的挣扎、浮沉和觉醒。这版的《北京人》,观感浓缩为一个字:“静”,我似乎从未看过比这节奏更为缓慢的戏。缓慢使人不免有窒息压抑之感,也更能烘托出人物个性的拧巴。封建大家长、懦弱的男子、悲剧的女人……细腻的心理缠斗以无声的静默凝固成灵魂叩问,留给观众悠长的余味。
最让我耳目一新的是老北京的鸽哨——一声声清脆的鸽哨声,穿插在戏中一次次响起。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鸽哨的声音,倍感新鲜。“豆汁儿焦圈钟鼓楼,蓝天白云鸽子哨”,据说这是老北京独有的空中交响曲。
中场休息时我在剧场里逛了一圈。首都剧场颇有年代感,大厅呈方形,两层高,高悬的铁艺灯饰古朴而不失奢华。迎向二楼的步梯上铺着绛红色地毯;中央大厅的二层为环形跑马廊;亮着“FOYER”指示牌的休息室古典、老派,左右两侧摆放着沙发椅;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水墨画《望断天涯》为纪念曹禺百年诞辰而作,是蓝天野、苏民、朱旭等十位人艺老演员共同绘制的。
一场戏,从晚7:30演至11:15,中场休息15分钟,整整3个半小时。散场时,已错过最后一班地铁的时间以及“大一路”的末班车。打车回宾馆的路上,我想,拷贝同学之“北京人看戏方式”那最末的一步,就给下次再来北京留个美丽的念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