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我出生的时间几乎跟供销社的诞生同时,我有机会见证供销社的成长、发展、壮大,也感受到改革岁月供销社的阵痛。
我上小学时,天天从大队办公室门前经过,供销社的一个代销点就设在大队部的房子里,那便是我最早接触到的供销社。
代销点人家的孩子多,女孩一溜儿都叫琴,大琴、二琴、三琴、细琴,男孩都叫生,和生、平生、友生。代销点女主人四十多岁年纪,皮肤很白,体态丰润饱满,穿的衣服也好看,颇令附近的农人们羡慕,前来买东西的人都愿意多看她几眼。大琴二琴已十几岁光景,她俩经常在门前路上打羽毛球,跳起来接球的时候,衣服下摆会飞起来,最是惹人注目。代销点里有一部电话机,是大队部的产物,因为大队部不常有人,所以就装在代销店里,如果谁家有电话打进来,女主人会跑到离人家不太远的地方呼喊这家人的名字,声音拖得长长的,附近的很多人都能听到。平生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他在家里属于不待见的人,就愿意跟我们玩。我也乐意跟他接近,因为他家的三琴比我们差不了几岁,跟平生玩,就有机会跟三琴说话。三琴跟她妈妈一样,皮肤白白的,眉梢上有颗痣,我一直觉得很好看。我长大后,代销点换了人,便不再知道几个琴女的去向,平生我还是知道的,后来他在一家食品站当了站长,便跟我少了交往。
高中跟我同坐的康同学,因为父亲在供销社当什么经理,便顺理成章进了供销社。计划经济年代,商品缺乏,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康同学虽然不直接负责经管这些票证,但他人头熟,又有父亲,事情就好办。看到他身上穿的是的确良衣服,骑的是新永久牌自行车,有一种时代骄子的感觉,很让人们眼红。
康同学在供销社门市部一段时间以后,转入棉花收购站当棉检员。棉检员是个很吃香的岗位,全镇的棉农几乎都认识他们。我虽然在单位工作,家里每年还是要种几亩地的棉花,因此,每年的秋天都要到收花站向棉检员们点头哈腰几回。我一直觉得康同学为人正派,不像其他棉检员,他决不会因为是老熟人或者老同学就对我实行倾斜。我在他那里卖过几回棉花以后,便不再想走他的“歪门邪道”,老老实实地到门面上走程序。康同学家那几年红火起来,他率先骑上了摩托车,不几年,在农村又先人一步建起楼房。
建东是我同事的儿子,在供销社百货经营部做营业员,我们便熟识起来。跟建东合一个柜面的是一个叫桂兰的女孩,生得不算漂亮,但爱打扮。那天,我去找建东想买点火油,建东不在,只有桂兰坐在柜台后面。但见桂兰的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显然是刚刚哭过。碰上建东后,我问及这件事时,建东笑着给我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有一个爱捉弄人的促狭鬼,那天,来到桂兰柜面上买了点东西,找钱时,他硬说桂兰少找给他一分钱,桂兰说是“四舍五入”,促狭鬼不依,说:“这四舍五入不能老是你入,你也该让我入一回吧。”桂兰起初没听懂,还同他争,促狭鬼在大厅里大呼小叫,弄得大伙儿听了都捂着嘴笑,桂兰这才明白促狭鬼的用心,一时气得哭起来。桂兰后来调到供销社会计室做统计员了。
我的堂兄弟比我大一岁,我们一起上初中,初中毕业,他没有读高中,而顶替父亲进了供销社,在废品部收废品。废品部里,什么废铜烂铁、发辫猪毛、坏鞋破布、羊皮黄猫皮等等都收。在那个年代,就那种臭烘烘的地方也是很吃香的,不少猎户和养羊人都成了堂兄的酒肉朋友。堂兄也曾是我巴结的对象,我瞄准的是他收购的旧书,过一段时间就到他那里去翻翻,找到过《战斗的青春》《苏联英雄卓娅》等书。
供销社改制以后,我的供销社那帮弟兄们各奔东西,能者仍能,庸者还庸。他们中,有的成了国有企业管理者,有的当上了个体老板,当然,也有如我堂兄者,跟人外出打工,居然没有人要他,灰溜溜的。
供销社成立以来,在农业生产服务中做出过重大贡献,这一点任何人也无法抹杀。而现在,蜕变后的供销社在为农服务中开拓创新,发挥出了更大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