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
古人有云,“敬惜字纸”是一种自觉、一种敬畏、一种情怀,一种对于精神的崇尚与向往。读画亦是如此,任自己的心意由着画境驰骋,怎样的信马由缰都使得。尤其是古画,在心与眼的盘桓中,领略到的别有一番韵味。在春日的午后,沐手、燃香,有好友在旁抚琴,那琴自然是古琴,清越之音响起时,心亦随了琴音、香气袅袅而起,直去了画中意境,只做那负手向山或是低头思棋的人儿,都承了画家的情,而这样的契合在如今纷杂的世间很是难寻了。
偶然得遇白音格力的《墨戏:人文古画三十品》,如觅知音。他在自序中写道,准备写作《古画知道光阴》时,有几天放空自己,“退纷扰,去杂念,避俗事”,转化为行动,便是无论白日多忙,都会去附近山里走走,在月下闭目静坐少许时间。这样的静坐与行走,便是退,是隐,是超然于物外,置身于画中。想着曾经有一段时间也痴迷于写读画笔记,尽管是与西方的名家们相对,无论是思想还是见地,都颇有隔阂,却也如翁贝托·埃科所提倡的,将自己置身其中,那一幅幅作品便开放了,任我畅游其间,倒也有了自己的体悟与见解,其中过程更有怡然况味,读得多了,自顾梳理出只有自己懂的脉络来,反倒与画者相通、投契。
白音格力当也如此,他更规矩,因要结集,《墨戏》有清晰的条理,以朝代更迭为主线,自唐始,五代、宋、元、明、清捋顺下来,唐、五代只选三人,宋元明清翻番亦不过六人,与浩瀚的历史相比,是寥寥几颗璀璨的星子了。从李思训、王维、荆浩、董源、巨然到李成、范宽、李唐、米友仁、马远、黄公望、倪瓒、沈周、唐寅、文徵明、董其昌、石涛、朱耷等,从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图》、巨然的《万壑松风图》、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沈周的《云际停舟图》、陈洪绶的《疏林眺远图》、石涛的《松荫研读图》、朱耷的《秋林亭子图》等三十余位大家巨作皆集于这个小而美好的集子中了。
在这一系列的山水、云月、洲渚、亭台之间,很自然地沉浸,仿如化身为那画境中的人,背了双手,与那旷远的山川、树木合而为一,距离便自然地消除了,眼中所见与心中自然莫逆,近处的幼石、苍树、如镜面的水、拙亭都沉浸成自己的颜色,在世事更迭里归隐,枯与寂、寒与寥、荒与古,饶是炎炎夏日,也在琴音与溪声里静了下来,惹上凉意的又何止是透着倦意的身体呢,“何处堪避暑,林间背日楼。何处好追凉,池上随风舟。日高饥始食,食竟饱还游。游罢睡一觉,觉来茶一瓯。眼明见青山,耳醒闻碧流。脱袜闲濯足,解巾快搔头。”如此看来,白居易先生是深谙其中滋味,并乐此不疲的吧!而白音格力是颇得“光阴良善,结此一缘。四山画影,一院诗人。”的真谛了。
如北宋郭熙作《林泉高致集》,在《山水训》开篇中,即提到想要“苟洁一身”,出尘拔俗,不必学古人归隐,心存“林泉之志”“烟霞之侣”,可借妙手绘出,从而借助山水画,“坐穷泉壑”,尽享“山光水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