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

楼下小赵两口子在吵架，老房子隔音不好，内容我听得清清楚楚。小赵是个自由职业者，从事平面设计工作。每天都在家的他，原本随时可以遛狗。然而他怕街坊邻居说闲话，误以为他在吃软饭，于是早上7点遛一次狗、傍晚6点再遛一次。这么长的时间间隔，小狗憋坏了，一下楼一泡尿拉一两分钟。小赵媳妇发现后心疼坏了，担心天长日久小狗憋出肾病，于是冲他发脾气。

有句话叫“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真是一点没错。16年前，我在一家影视文化公司当编导，实际上就是写企业宣传片解说词。这活不用坐班，我便经常中午牵着刚养的狗在小区遛弯。我们这个小区老年人多，他们喜欢主动找人搭讪，说话也大多没有什么边界感。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该找一份工作吧？”“这么早就遛着狗，是不是……”不止一个陌生老年邻居好心地劝我。我告诉他们我有工作，只是不必坐班。他们脸上往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像油画里的蒙娜丽莎，显然是不相信。

“小区里的老人大多是退休工人，在他们看来，只有进个按时上下班的单位才算正规工作。”妻子分析道。这种观念很难矫正，大白天遛了一个月狗，我便被不少邻居贴上了“软饭男”“啃老族”的标签。我一度也像如今的小赵一样，早晨、傍晚才敢出去遛狗，后来看狗憋尿憋得太辛苦，心里实在不落忍。咬咬牙顶着不小的舆论压力，恢复了中午那趟遛狗。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大白天，小区里能见到不少年轻人。他们有的在开网店，有的平时跑“滴滴”，也有一些像小赵那样从事设计工作。他们的收入水平，通常略高于打螺丝的工人和每天打卡上下班的小职员。虽然仍有一些人觉得这些不是正经事，但持有这类偏见者已经逐年减少。去年10月，我们南通又挂牌成立了“新业态就业人员服务中心”，经常在各种媒体上看本地新闻的人，应该能了解一二。

某天，遛狗时遇到小赵，我和他就此聊了一番。渐渐地，他白天敢于出来遛狗了。不偷不抢，靠劳动吃饭，有什么好怕别人说的？何必搞得像“地下工作者”。30多年前，我在工厂的时候，不少车间工人还觉得坐办公室的人都在吃闲饭，属于不劳而获，如今，已经没人会认为脑力劳动不是劳动。时代在发展，对于劳动的认识也在不断改变。无论何种形式的劳动，都是光荣的，建立起这样的“劳动自信”，就不会怕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