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

□江徐

这个冬天,喜欢坐在门口,看院子里的桂花和广玉兰,看它们将影子投射在地面,斑驳疏离。

受读书平台之邀,写完关于宋仁宗传记的领读文稿,得此机缘追看几集热播剧《清平乐》,倒真对文人荟萃的仁宗盛治心生向往。

传记末尾写到,某年元宵节,仁宗兴因宋祁一阙《鹧鸪天》蕴藏的因缘,赐他一名宫女,算作成人之美。宋祁这首词写他自己与某位宫女萍水相逢而后蹉跎的幽微情愫,他将李商隐名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直接引用于词中。

曾几何时,我在一篇小文中也引用过“红杏尚书”宋祁的诗文,还用它直接作为题目——因循不觉韶光换。

那年,气候也如今年一样显得异常,春天像是被上天娇宠的冥顽孩童,一霎沙尘,一霎干旱,阴晴不定,迟迟疑疑总是不来。然而天地间的那些花儿,还是很守信地开了。

在小城,玉兰树很常见。相对紫玉兰或者粉玉兰,白玉兰更显得惹人喜爱。玉兰的白是大大方方的瓷质的白,细腻而厚实,有一层纯粹可靠的意味,枝叶生的高大且丰茂。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即便只有两三枝,也叫人仰头对着高远天际,时而淡云悠月,不禁为之赏心悦目。

教室前有一条形花坛,坛内栽有一棵白玉兰,二层楼那么高。春天里,它先是花苞一个个冒出来,水滴样儿,倒立枝头,毛茸茸,结结实实,发育期间的少女般随时会裂开似的那种小小的饱满。仲春时节,下夜课的那一片刻,经过树下,我喜欢抬头仰望,星星点点,取代闪烁繁星,点缀被城市华灯映红的夜空,说不出的欢欣可爱。之后开出的花一碗一碗,大而白,在春风里独自芬芳。

好几个午后,我站在阳台前凝视玉兰一树质朴的繁华,广阔的草坪刚松过土。蓝的天,白的花,淡褐色的地儿,枉凝眉或者牧羊曲在心头淌过。想到它们终会凋谢,那也不过是很快的事。葬花人不在,落红谁人怜。

白玉兰美则美,花开只一阵;广玉兰貌不惊人,但四季常青,后者更为我所喜。

事实上,白玉兰花开花谢一年一轮回,广玉兰虽然四季常青,也要在流年里从蓊郁至苍老。我们能跟昨天说别来无恙吗?只是随着虚无的河流一味向前流淌,风平浪静,惊涛骇浪都会遇见。不管你有多少不甘与不敢,永不回头地跟每一个沦为过去的岁月说再见。再见,永不再相见。

当别人猜测我的年龄与实际年龄的误差越来越小,我在默笑里感到岁月不经意间兀自的流逝。有一天,家人在我的头上摘掉了第一根白发。这个冬天,喜欢坐在门口,看院子里的桂花和广玉兰,看它们将影子投射在地面,斑驳疏离。许久不语,在心里直面时光荏苒。

读到宋祁的《浪淘沙·近》,其中有两句:“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思量之下的确如此。少年时光,不管不顾地过去了。当你发觉时,它已经悄然过去。

2020-08-0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28527.html 1 3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