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广玉兰

一份聘书背后的故事(下)

“中华民国江苏省南通县保坍会为建筑沿江楗岸,特聘荷兰国特来克君为驻会工程师,以双方之同意,订约如左……”这是一份珍藏在南通市港闸区档案馆(现为崇川区档案馆)的100年前的聘约书,有中英文两种语言的版本。这份聘书今天看起来十分简单,总共不到300字,但它的背后,却有一个流芳百世的故事。

1916年初,一位英俊的荷兰小伙子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从万里之外的欧洲西北部风尘仆仆来到中国扬子江北岸的南通,接受委托主持沿江保坍等水利工程的技术工作。他的名字叫亨利克·特来克,时年26岁,出身水利世家,其父约翰斯·特来克(也称奈格)是著名水利工程师。

张謇先生热情地接见他,和他谈正式签约的事。张謇说,这是南通人民在没有任何政府资助下进行的一项自治工程,刚刚起步,资金薄弱,请不起资深的专家,要做的事情,也还不能立刻确定,你要帮我们一一计划、督造,力求各项工程经济有效。你若是同意的话,我们就订个正式的聘书,并按契约按时付给你薪金。特来克说,好。

张謇列举各项任务说,根据江流的流速、流量、流向来决定水楗的位置、形制,务必要精确,这固然是你的职责。同时,还拟建20所引导内河水流入江入海的水闸和涵洞,它们的分布、大小和工程的先后、材料的选用、施工监督等也是你的职责。特来克起立而允诺。

张謇又说,规划设计南通城西北的汽车道路以及公园内的桥梁、游泳池等,也将是你的职责。特来克也答应了。

接着张謇还说,南通之外,像海门青龙港,如皋龙游河,以及遥望港、李家桥等处的水闸,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内。特来克仍然一一答应。

水利事业是当年南通自治的重要内容,对人民生产生活关系十分重大,南通洪涝灾害频发,尤其沿江坍塌严重。1911年,张謇主持成立“南通保坍会”,并为南通保坍工程一再邀请国外资深水利专家查勘,他希望修造工程时也能请到“极有名誉之工程师愿来中国肩任”。但荷兰总领事明确表示,南通的项目非大宗工程,且年薪不到一万元,想聘到有名望的外国工程师常驻,不太可能。特来克随父亲奈格来过南通多次,学历不高却经验丰富,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而且壮健勤奋,也不计较报酬,无疑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最终,双方以6400元年薪谈妥。

特来克果然没有辜负张謇先生对他的信任和厚望。他带来先进的水利工程技术,不但有效治理南通的坍江,还参与南通市政建设和沿海垦区水利建设,贡献巨大。1916年6月开工后,短短3年时间,他完成天生港至任港口10座水楗,建成后收到“分杀水势”的效果,稳定了南通江岸。今天,从天生港至狼山段,当年的数条水楗仍屹立在江边,就像巨人的手臂一样,阻挡着江涛对江堤的冲刷。

特来克在通期间,督建的工程还有遥望港九孔闸、狼山小洋港闸、龙潭坝利民闸等大中型水闸3座,吕四东头总涵洞,中公园桥(现改名南公园桥),并且先后疏浚小洋港、裤子港、九圩港等12条河港。他规划设计的项目更多,包括龙王庙海堤挡浪墙,合中闸,西被第一至第四闸,会英船闸,涵洞6~7个,港闸公路等3条,海门铁路1条。

张謇和特来克在工作中结下忘年友谊。以爱才著称的张謇,评价特来克“在通任事,非常勤慎”,评价小伙子的工作作风是“擘划周详,公德热心”,学习精神是“早作而夜思,无寒暑间”。张謇还表示,等特来克督造的工程竣工后,“必为请政府褒章”,特来克听到后“跃然色大喜”。

谁能想到,死神毫无预兆地来临。1919年8月17日,特来克到遥望港九门闸工地查看,不幸感染上霍乱。病情来势凶猛,18日清晨,在送往南通救治的路上,年仅29岁的特来克闭上双眼,为南通保坍治水献出年轻的生命。

特来克的猝然离世,令张謇伤心不已。他一边料理后事,一边恪守诺言上书总统徐世昌为特来克请功。在征得其母同意后,特来克的遗体被公葬于南通。张謇不顾年迈,亲自护送灵柩到剑山南麓,并亲自撰写墓碑碑文。1920年6月,民国政府大总统颁发褒辞,赞扬特来克“以民为天,与范堤而并寿”。

1923年,张謇儿子张孝若出国考察时,张謇亲自写信让他带去荷兰慰问特来克的母亲。特来克的母亲有感于其子与南通人民之间的深厚情谊,将特来克生前珍藏的中国水利古籍《河防一览》《水道图说》等赠送给南通图书馆。1985年,张謇的孙子,时任江苏省副省长的张绪武出访荷兰,在中国驻荷兰大使馆的帮助下,找到特来克的后人——侄子皮尔和侄女玛丽亚,从此,两家互动频繁。

2015年,包括聘书在内的8份特来克档案复制件,通过江苏省档案局文化交流考察团带往荷兰,交到特来克后人的手上。2016年6月,南通市人民政府举办“纪念特来克来通治水一百周年暨南通·荷兰合作恳谈会”,荷兰驻华大使馆参赞魏安娜女士,率领包括特来克的侄孙培尔夫妇在内的代表团一行19人来到南通,他们考察港闸区档案馆,并查看特来克的档案,感叹不已。

(作者单位:南通市档案馆)

2021-04-2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58453.html 1 3 一份聘书背后的故事(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