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娟

夜晚，在江边

很久不见

江水仍在奔流

芦苇仍站在江边，

三五成群

把夜色往江面赶

一片迷离啊

星辰在上

也指点不了我的迷津

大片芦苇仿佛我的姐妹

站在她们中间

即使看不清

长江的辽阔和浩荡

我们也愿意

静静地站在流水旁，

什么也不说

像一个孝子

守护着苍老的母亲

天将晚

起身时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灰尘落在门厅的大理石上

代替我

继续坐在那儿。

落日从未消失过

它的余晖

被母亲铺在院子里

晒干的花生

已经装入麻袋

一些稍微老点的茄子

切成了长片

准备喂食给山羊

天色渐晚。

暮色宽大的袍子里

我像一朵黄色的丝瓜花

还在坚持开放着。

而我的身后

空空荡荡的，既神秘

又静好……

寂寞小院

只有不知名的野草

从石缝里冒出来，

想一探究竟

只有风绕过我

把它们，压得更低

蝴蝶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独自望着

石头砌成的围栏

裹满青苔，

像隐藏着旧时光

又仿佛我们

不能抗拒的命运

回声

阮籍会驾着马车

跑到无路的地方，

停下来哭

嵇康会在大树下

叮叮当当地打铁

我会跑到小河边，

往流水中

扔石子，

一个接着一个

先扔小石子，

后扔大石子

它们在水中发出的声响

像一个接一个的我

在投河

在游泳

题一件旧衣服

有鱼尾的样子，

有玫瑰的颜色

胸前缀着的一串饰品

似乎有点多余

这件多年前的旧衣服

仅结婚时穿过一次

如今我把它倒挂在衣橱里

好像要反省一段旧时光

那时的懵懂，

那时的草率

以及一意孤行

似乎要将我倒悬人世

江水还是那样流淌

山峰却低如草木

那爱过的人，

已如空荡荡的原野

只能借星月之灯

来一次青春的祭典

而爱情是否会再次发出

灰烬的余味

试金石

那时候，

我耗尽了整个青春

想去测试

爱情的真伪

而如今，我更愿意

独自坐在江边

请浩荡的江水

不停地

替我复述刚刚过去的

波涛起伏的前半生

有一首歌

大街上随风飘动的五星红旗

多么像我们

激动的心跳。

明亮的阳光中

那枝头每一颗成熟的果实

多么像我们

这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和平鸽，在飞着

它们将天空飞得更蓝

飞得更高

激情的动车，飞驰在

我们日新月异的生活轨道上

将远方一点一点拉近

再拉近，

我看见一位退休的大爷

领着邻居大妈在院子里

仰着脸升国旗

播放国歌，

他们举着小小的红旗

正步走在洁净的小区里

那么庄严那么骄傲

也有人手握着鱼竿

坐在秋光潋滟的河边

有一种安宁

在他们的身后，

慢慢铺展着延伸着

仿佛大地上的秋色

无边，而深邃

在一片美丽的粉黛子中

一群小朋友红润的脸庞

很像一面面小红旗

在花海中飞扬着

他们的笑声

仿佛波平浪静的江水

在一只只苍鹭的歌咏中

突然盛开着

一朵又一朵清澈的浪花……

夜风吹我

关了空调，来到阳台上

夜风吹在我身上

就像吹着对面

酒楼上的广告布

就像吹着

马路对面的香樟树

就像吹着更远处

江面上永不停息的波澜

噢，我可能更像一叶小舟

或者一只海燕

夜风吹我的时候

我体内的万物

会发出不同的方言

再细听

却是同一个字：爱

一闪而过的事物

我有足够的耐心

亲爱的

我们也曾有过

昙花一样的相逢。

曾一起听云雀

长了翅膀的祝福，

望着它们

轻捷的身影化为云朵

亲爱的，今夜的雨声

如六月的蛙鸣

我打开门

寂寞，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