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
年前,天气极其寒冷,正是乡间集中杀年猪的日子。那些曾经发生在身边杀年猪的往事,一个个冒上心头,眷恋之外,更有着津津乐道的趣味。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元旦,和家人一起到乡下大姑家串门。大姑高兴:“来得巧,咱也杀猪!”姑夫听了便出去找人,结果却空手而归。临近年关,会杀猪的屠夫们早已被“预定”了,像这样临时打招呼是根本找不到人的。
那一年,大表哥二十多岁,血气方刚,一听没人杀猪,便自告奋勇地拍着胸脯说:“不就是杀个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来!”姑夫半信半疑,只好找了几个邻居,把猪绑了抬出来,按在备好的桌子上。
表哥挥起大棒子,使劲地对着猪的脑袋砸去,那猪哼了一声昏过去。见猪不动了,表哥抄起锃亮的杀猪刀,恶狠狠地朝着猪的脖子就扎了进去。
谁也想不到,当表哥刚把刀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抽出来,那猪竟忽地一下醒了过来,张嘴“嗷嗷”大叫着,肥胖的身子不停翻滚着,脑袋拼命摇动,鲜血顺着刀身呼呼地流淌,甩得到处都是。表哥“妈呀”一声,飞速翻到院墙上,吓得脸色煞白。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惊叫着往后躲,一院子的人几乎都呆住了,没人敢靠边。当时还按着猪的几只手也松开了,猪从桌子上滚了下来,脚上的绳套也挣脱开了,像没头的苍蝇似的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后,竟然又“嗖”地窜出院子。
还是姑夫反应快,扔下准备接猪血的盆子,拍了表哥一巴掌,大叫道:“躲什么,还不赶快去追!”大伙儿这才缓过劲来。于是,一个个拎着扁担、绳子顺着血迹追撵了出去……
那个追猪的场面我至今都忘不掉:白雪覆盖的乡间田野上,一头脖子插着刀的黑猪嗷嗷叫着,拼命地奔逃着,洒下一朵朵的血花。身后是一大帮人跟着,一路鲜血、一路呼喊、一路追逐……
大概是血流得差不多了,那头猪跑着跑着,最后一头栽倒在雪里,喘着气渐渐死去。半天工夫,几个人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抬着猪回来了。
因为猪血的流尽,自然没了我心念的血肠,这顿杀猪菜吃得索然无味。不过,遗憾怅然之余,表哥杀猪的惊险、雪地里奔逃的猪,如开胃菜般,频频在那天的饭桌上提及。
很多年过去,那头带刀的猪,依旧奔跑在我的年节记忆中,装扮着那些单调的冬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