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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偶的春天

2020-08-05 14:13:00 来源： 南通网

我是一个小木偶。据说，我的祖先来自于明朝末年的宫廷。

我有很多名字，有人叫我杖头木偶，有人叫我如皋木偶，当然，更多的人看到我时，都会不由地叫喊：“哪吒！哪吒！”

是的，我就是那个手持火尖枪、颈套乾坤圈、腹围混天绫、脚踏风火轮的三太子“哪吒”。

我曾经多么风光。很多年前，我的主人带着我辗转于大大小小的舞台。在掌声和欢呼中，我尽情展示矫健的身手，释放自由的天性……

我又曾多么落寞。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向我的主人发出邀请，我只能躺在一只陈旧的箱子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主人偶尔将我从箱子里抱出来，举着我在他逼仄的屋子里舞上几圈。而后，我总能听到他绵长的叹息。

主人的头发已经灰白，腰身也渐渐佝偻，只有嗓门还是那么洪亮。他偶尔吼一嗓子“乾元山上潜修行，道号灵珠玄妙精”，直吼得我心乱如麻。

孤寂的日子里，偶尔有几个和主人年龄相仿的老人过来坐坐。他们带来各自的“宝贝”——孙悟空、杨六郎、白娘子、七品芝麻官……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才能和这些“老相识”重逢。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世情冷落之下一群木偶的尴尬与无奈。

倘若按照我“中坛元帅”的脾气，我想我会立即率领那些“老朋友”冲出去。我不相信这偌大的世界，就没有我们木偶们的一席之地。可是，操纵我一举一动的“命杆”，只听命于我的主人，就像我脖子里的乾坤圈，只受控于太乙真人。

但我不记恨我的主人。多少次从梦中醒来，我都发现主人正对着我默默凝视，有时候还会俯下身子，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一下。我心里想，我也是他的“宝贝”。

有一天，主人顽皮的小孙子发现了我。他拽着我的一条腿，将我从箱子里拎了出来，一边跑，一遍大呼小叫：“快来看木偶！快来看哪吒！”

主人瞥见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拦截住他的小孙子，将我从他的手上一把夺了回去，紧紧地捧在胸前。小孙子吓哭了，他不明白一向对他百般宠爱的爷爷，为何刹那间满脸阴云。

“你这样拽着他，他会疼的。”主人埋怨着，又把他的小孙子拉到怀里安慰说，“小宝不哭，爷爷带你去买好吃的。”

“爷爷骗人！木偶怎么会疼?”小孙子又放声大哭起来。

我也哭了。我哭不是因为我真的疼了，而是我知道，我的主人是真的心疼我。

又有一天，主人正在为我擦拭身体，一个油光满面的老板走了进来。老板拍下一叠钞票对主人说：“老师傅，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如皋最大的酒店安排了生日宴。我来，是想请你去宴席上助助兴，表演一下你的拿手好戏！”

主人愣了愣，将那一叠钞票推了回去，半天没有言语。

老板悻悻地摔门而去。我看见主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几滴清泪掉落下来。

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我知道，一直以来，我的主人并不是害怕寂寞，他只是——心疼我。

再有一天，本地文化部门的一位领导找上门来，说是国内外许多宾朋都对如皋木偶戏情有独钟，因此，他们在小城的水绘园里搭建了一个漂亮的舞台，专供木偶戏表演。他想邀请我的主人前去一展风采。

主人的眼圈立即红了，对着来者一个劲地点头。

我又哭了。我知道，属于我的春天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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