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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

2020-08-06 15:00:34 来源： 南通网

　　在我们家乡，有两个季节不怎么讨人喜欢：一个是潮湿阴冷的冬季，另一个就是我们正在度过的梅雨季节。

　　今年的梅雨季持续时间特别地长，天气一会儿闷热难耐，一会儿又变得凉风飕飕的。不下雨的时候，空气也粘腻，院子里青灰色的地砖上，青苔颜色很深，就连家犬走在上面也脚底打滑。地砖缝隙里生出的蘑菇比以往都多，长得也快，妈妈的颜料盒里面也长出了毛茸茸绿茵茵的菌斑。

　　飞飞一个劲儿地缠着妈妈：“不要再画了!不要再画了!我想看颜料里长出漂亮的蘑菇来。”

　　妈妈说：“就算这些菌斑长成了蘑菇，也一定是毒蘑菇，越漂亮的蘑菇毒性越强。”

　　“那蓝色的颜料里面会长出蓝色的蘑菇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蓝色蘑菇。”飞飞一边说一边自作主张地把颜料盒盖上。

　　妈妈拉起飞飞圆圆的胳膊说：“那我们来玩‘磨粯子’吧!”

　　磨粯子是一首家乡的方言儿歌，只见母子俩面对面，双手互相牵拉着，模仿转动石磨的动作，嘴里喃喃说道：“细伢伢，磨粯子，磨给喇个吃?磨给爸爸吃，爸爸罢吃;磨给妈妈吃，妈妈罢吃;磨给爷爷吃，爷爷罢吃;磨给奶奶吃，奶奶罢吃……”

　　俩人把家里成员都念叨了一遍，唧唧咯咯地笑起来，飞飞指着正在挠痒的大黄说：“磨给大黄吃，大黄阿罢吃!”

　　“磨给河里乌龟吃，乌龟吃的上了岸，细伢伢吓得一身汗!”

　　还没说完，妈妈忽然捏住自己的手指，在嘴里哈了好几口气，猛的塞到飞飞汗津津的肉脖子里、胳肢窝里挠起了痒痒!飞飞一边哈哈大小，一边叫着：“不带哩!不带这样哩!”

　　雨悄悄地停了，天空泛出淡淡的桔梗色，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太阳了，妈妈把大家的衣服又一件一件重新挂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对飞飞说：“我们去看看井里的西瓜有没有冰凉哩?”

　　母子俩一起用力拽住拴住水桶的绳子，嘴里喊着“嗨哟呵、嗨哟呵……”大概喊了十声号子，大西瓜才被从井口提了出来。

　　被井水浸泡了一个下午的大西瓜湿漉漉地冒着凉气，咔嚓一声，自己裂开了一道口子，就像一个憨头憨脑的家伙突然咧嘴笑起来一样，把母子俩吓了一大跳。

　　妈妈捡起西瓜里蹦出的一粒黑亮的瓜子，粘在眉心，她对飞飞说：“你看，我长了一颗‘美人痣’!”飞飞大笑起来：“妈妈你是个怪怪儿精!”

　　飞飞一边拍手一边念起来：“怪怪儿精，炒面筋，面筋炒不熟，买块肉，肉不烂，买只雁，雁不飞，买只龟，龟不爬，买条蛇，蛇不游，买条船，船不撑，买碗灯，灯不点，怪怪儿精二十四个不要脸!”

　　妈妈挖起西瓜中间最漂亮的一勺塞进飞飞嘴里，熟透的西瓜，沁着井水天然的凉意，爽脆极了，俩人不一会儿就把半个西瓜挖得只剩青白的瓜皮，飞飞端起“西瓜碗”，咕嘟咕嘟喝下剩下的西瓜汁，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他拍着和西瓜一样鼓胀的圆肚皮说：“妈妈，我把西瓜籽吃进肚子里了，现在西瓜籽在我肚子里发芽开花结果，长出来一只大西瓜!”

　　妈妈一下子被逗乐了，她拍着飞飞滚圆的肚子又想起了一首童谣：“新娘子，坐轿子，捉虱子，捉到两缸子，炒了一盘子，送给小女婿，吃了饱肚子。 ”

　　青黑色的雨气一点一点将桔梗色的晚霞装进袋子里，不早了，天边再次响起闷闷的滚雷声，院子里的芭蕉树刷啦啦地舞动起来，尖尖的树叶像锋利的手指拍打着屋顶，雨滴重重地砸下来，蛙鸣声停止了，飞飞看见井水里自己的倒影被雨滴砸碎了，对妈妈说：“下雨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母子二人搬起小竹椅，一起大声念道：“风来了，不怕，雨来了，不怕，城隍庙的鬼来了，也不怕!城隍庙的屎间棚子塌了，大家全吓得跑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被云层阻隔的月亮，像一团柔软的芝士，雨后的风穿过屋子，杂揉着夏草的气息，空气干爽了。夏夜的虫鸣有一声没一声的，妈妈耳边传来飞飞平静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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