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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上海天桥

2020-10-14 10:09:55 来源：

□魏 伟

15年前，我在上海浦东的张江科技园上班。那时，周边还有许多没有拆迁的农民房，我便在离公司不远的村里租了一间安家。我每天步行上下班，来回都要经过一座天桥。

从草木萌发的春天到白雪皑皑的冬天，天桥上的风景四季都不一样。春秋冬三季，天桥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总是行色匆匆。记忆最深的是夏天，傍晚下班时，天桥两边挤满了男女老少，在纳凉也在看风景。对于见惯大世面的上海人来说，这偏离市中心的遥远地方，有什么新鲜和好看的呢？从人们南腔北调的口音，可以知道他们来自不同地方。从身上朴实的穿着可以判断：他们，不是来自附近的工地便是近旁的工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外来工”或者“农民工”。

那时，上海有一种说法：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如果不是地铁2号线的开通，这里和江浙的任意一个普通小镇没有区别，但这里毕竟是上海。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能看见远处五光十色的东方明珠塔。我不止一次看到，天桥上的大人抱起或大或小的孩子，对着珠光宝气的东方明珠塔指指点点，讲述着什么。孩子则一律惊叹地欢呼。这些孩子，也许是趁着暑假从乡下而来，随着打工的父母来到大都市上海。能远远地看一眼传说中的东方明珠塔，已经让他们足够兴奋，回去后有了向小伙伴炫耀的资本，或许已经唤醒他们心中的梦想，甚至已照亮了他们今后的人生，也未可知。

夏天的天气很热，我依旧每天从天桥走过。有一回，我加班到夜深回家，走上天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还算宽敞的天桥上，密密麻麻铺满了草席，草席上睡着的，有父子，有母女，也有单个粗衣短褂的老人……他们姿态各异，或仰卧或侧躺，还有的靠着护栏坐着，头歪向一边睡着了。在溽暑难当的夏夜，高高的天桥上蚊子很少，不时有习习凉风吹来，倒也舒适。就这样，天当床，地当铺，人们有的已经响起了鼾声，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唯一让过天桥的人感到不便的是，不好下脚。我只得绕着有空隙的地方走，脚步尽可能轻些，免得惊醒这些已经进入梦乡的人们。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是谁的儿女，又是谁的父母呢？因为种种原因，在夏夜，背井离乡的他们，露天睡在这上海郊外的天桥上。或许宿舍太热，没有空调，或许初来乍到还没有找到工作，但幸有这么一座天桥可以暂时容身，让桥上的风吹去忧伤，让思乡的心得到安慰。

据说，如今上海的很多天桥已经被拆除了，我不知道张江那座还在不在？天桥的出现，最初的功能就是为了实现人车分流，缓解交通拥堵。无论是造桥还是拆桥，肯定都是为了适应城市发展的需求。随着城市的现代化进程加快，天桥容易遮挡视线，减少了城市空间、破坏了周边景观等缺点逐渐显现。它必将会被以地下轨道交通为主的现代通行方式所取代。

一座座天桥见证了城市快速发展的历史，连接起的过去与现在，也见证着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那些当年在天桥上睡过的人们，早已经分散在茫茫人海。可是我相信，在记忆深处，他们也一定不会忘记，在城市的一隅，那曾经给予过他们安慰和庇护的人行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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