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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蟀

2020-10-24 09:44:20 来源：

□陈 晖

又一场秋雨，浇走了漫长炎夏的炽热烦闷，也叫醒了躲藏在草垛间、砖石下、洞穴内的蟋蟀们。

秋天，蟋蟀求偶的最佳时节。

求偶，凭的是本事，当两只雄蟋蟀狭路相逢时，先要以声夺人，那不仅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同时也是灭灭对方威风。谁的鸣叫声雄壮有力，威力四射，在气势上就胜了一筹。蟋蟀在求偶时十分强势威猛，互不相让，靠的就是撕咬，踢打，它们的动作也特别灵活敏捷，忽进忽退，在旋转中寻找有利位置，只为抓住时机勇猛一扑，整个过程一直在斗智斗勇。毕竟，赢者，那是可以一夫多妻的哟！

同样，这样的季节也是孩子们撒欢的时候。

那时候，新桥后面就是大片的稻田和草丛，我们几个孩子总是结伴在那里捉蟋蟀。那时候，为捉蟋蟀着实动了一番小脑筋。

竹筒是自制的，砍一根两个手指粗的青竹，再从废品收购站买来废锯条，沿着竹节处锯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用黄草纸揉成团做塞子，再准备一个用一根尼龙线，一拉就收口的塑料网兜。最后，就是找土豪二虎，他爹是当兵的，可以借到加长型的大手电筒，如同一根棍子。再找另外一个小伙伴，他妈是薄荷油厂的，人手一瓶薄荷油，涂抹上就不怕蚊子咬了。因为买不起澄泥的蟋蟀罐，我们就用捡来的水果罐头，玻璃的，透明又好看，专门装被捉来的蟋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黑。那时，所有小伙伴们的耳朵都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了。在那如同行云流水般的田园交响曲中，唯有蟋蟀的歌声最为高亢嘹亮，如同夜游的歌手，无处不在，引诱着我们一步步向前，心里十分笃定，那肯定是只强壮有力，非常擅斗的大蟋蟀。

某次，我们在一个茅坑边，发觉了动静。那只蟋蟀的叫声雄壮激昂，我们听音辨声，蹑手蹑脚，挪动着脚步，悄悄向它靠近。果然，掀开那块长石板，一只肥硕的黑蟋蟀，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睛警惕地盯着我们，不停拍打着翅膀使劲叫，原来它是靠两翅一张一合，相互摩擦，振动翅膀发出声响。看那拍打的频率，想必是很不服气。当然，这种挣扎，属于徒劳。

我们也有失利的时候，有时因为过于兴奋，一个猛扑，将蟋蟀扑死了；有时，一不小心又将蟋蟀翅膀扑折了；有时，因为不识货，捉的蟋蟀毫无斗志，难免扫兴……最开心的莫过于捉到一只够狠够猛的“大将军”，那就可以拿到市场卖个好价钱，解解馋。

曾经南通有个长安花鸟市场，每年九十月份，逢周日特别热闹，人头攒动。因为，这里是南通最繁荣的蟋蟀交易市场。

那时，东方刚露鱼肚白，沉睡的长安市场就被一连串的“蛐蛐蛐蛐”声唤醒，那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如同在开演唱会，美妙又动听。不知什么时候，市场边就停满了新旧不一的自行车或者三轮车。

那时，长安市场的蟋蟀交易有两拨人。

一拨是吃苦耐劳北方人，他们拎着长而宽的解放包，里面全部是装着蟋蟀的竹筒。每年立秋前后，这些北方人趁着农闲，在深夜的田野，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单独一人，开始捕蟀行动。对他们而言，蟋蟀被成功捕获，那可能就是他们一年的口粮。运气好，还会有积蓄。

另一拨人则是市场内有店铺的商家，他们通常开门比较晚。经营项目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北方人在长安市场，都是以摆地摊的形式经营，那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布，在手上那么使劲三甩两甩就利利索索铺到了地面上，“哗啦啦”所有竹筒都倒在上面，买家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开始七手八脚的挑选蟋蟀。

一时，里三层外三层都挤满了人，蟋蟀的鸣叫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了更加欢乐和谐的交响乐章。蟋蟀等级不同，价格也不等，这就如同选股票，涨不涨，看各自的眼力见儿。会玩不会玩的，都图个乐呵，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随着市场的萎缩，长安市场的拆迁，这种情景也就销声匿迹了。

秋风起，夜已深，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总会让人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光。

渐渐地，长大了，城里都矗立着高楼大厦，蟋蟀的鸣叫声已渐渐远离。只有偶尔逛逛花鸟市场时，一时心血来潮，买个捉蟋蟀的罩子，总琢磨着要再去捉蟋蟀，可终究，那只是一个想法。

渐渐地，只能跟孩子讲，自己童年捉蟋蟀的乐趣，看着孩子眼里充满好奇，甚至是羡慕的眼神，自鸣得意一番。

渐渐地，孩子长大了，各种电子产品丰富了他们的生活，似乎早已淡忘了曾经想捉蟋蟀的事儿。

渐渐地，孩子外出求学，离开了自己身边。虽说一江之隔，距离很近，但也很远，一年里见个面成了奢望。

渐渐地，每个静谧的秋夜，只能望着那个蟋蟀罩发呆。想着野外蟋蟀的召唤，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步子。是的，一个成年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勇气独自去野外捉蟋蟀呢？罢了，就当作自娱自乐，自我陶醉吧！

又一秋，蟋蟀声起，那些玩蟋蟀的日子也是渐行渐远，但那些快乐无比，充满童趣的回忆一直都会在，如星辰般闪烁，犹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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